溫柔的煞氣

第一零九章和愛的人在一起

上午八點半,穗城市二小門前車流依然川流不息。家長們都想方設法把孩子送入這座位于城中心的重點小學,周邊的學區房連年不漲已成天價。

柯楊下意識地望向何芷家的老宅方向,何家可以說和市二小近在咫尺。也不知道何芷是不是搬回老宅住了,何家老宅雖然被伍彤州做夾墻冷藏尸體有些駭人,不過事情已經過去幾個月了,只要把房子重新裝修一下,以何芷的學識膽量應該不用忌諱那么多。

“校區不給進車。”

門崗保安攔住了柯楊的車,柯楊掏出工作證說明他來查案。

看見警官證,保安馬上按下門鎖開關。大門自動打開,柯楊開著吉普車緩緩駛入校區辦公樓。

今天早上肖楠通知他可以著手查陳春死亡案了,柯楊還有些不敢相信。肖楠說陳春的姐姐昨天晚上來報案,要求警察調查她妹妹的死因。

陳春的姐姐懷疑陳春被洪強給害了,洪強匆匆安葬了陳春,陳春的家人得到消息以后都沒能見到陳春最后一面。

陳夏報案的依據是,醫院提供的陳春死亡證明上寫著陳春在猝死前飲酒過量,據陳夏講陳春不會喝酒,而且陳春一直在備孕,更不可能喝酒。

昨天下午陳夏對妹妹的死還表現得漠不關心,晚上就到警局報案要求立案偵查,還知道提供立案所需的證據。這個思想轉變也太大了!

柯楊急于辦案沒有時間了解陳夏為什么突然決定報案,可以在工作時間去找相關人員調查線索,當然行動越快越好。

學校的領導都不了解陳春要辦培訓機構,更不知道她的合伙人是誰。根據文件規定,在職教師不可以在校外辦培訓班。顯然陳春要辦培訓機構得秘密進行,她的合伙人也同樣是老師,當然也是一個秘密。

學校老師那么多,校領導不可能把每個老師的情況都了解那么詳細。柯楊決定從陳春的同事著手調查。

四年級老師辦公室里只有兩個老師在低頭批改作業,柯楊敲了敲敞開的門。兩個女老師好像都沒聽見敲門聲。柯楊干脆徑直走到離門口最近的一個老師桌邊,俯下身禮貌地問好。

四十歲左右的女老師抬起頭,推了推鼻梁上的銀絲眼鏡,看著柯楊的目光充滿疑惑。

“你是哪位家長?”

“我是陳春老師的親戚,想來打聽一下她在學校有沒有關系特別近的朋友。”

憑柯楊的經驗,如果直接說明身份恐怕會讓老師產和顧慮,到時就很難打聽到有價值的信息。畢竟官方談話和普通人聊天的態度決定了談話的內容。

陳春的合伙人既然是個秘密,正經八百問不一定能問出來,八卦花邊新聞之類的可能會有收獲。

“陳老師跟我們不一樣,她是富太太,上班只是打發時間。”

眼鏡女老師的話等于直接表明她和陳春關系疏遠。

這時辦公室里邊靠墻的燙發女老師抬頭看了柯楊一眼,聽完眼鏡女老師的話以后不由得笑了笑,然后又繼續埋頭批改作業。

氣氛有些僵。

柯楊雙手撐在眼鏡女老師的辦公桌上,呵呵笑著說:

“陳春不在了欠她債的人不能賴賬,我今天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這個人給挖出來。”

“你是陳老師什么人呢?”

眼鏡女老師靠在椅子上,不敢被柯楊俯視的目光壓迫。

“其實我是陳春父母請來幫忙討債的。”

“討債的啊!”

眼鏡女老師松了一口氣,然后笑了笑說:

“陳老師的事我們不好說的,你可以去問問她班的學生。她班學生可能比我們知道的還要多……”

眼鏡女老師說完扭頭問辦公室后面埋頭批改作業的同事。

“是呀,人死為大。我們真不好說。不過那些學生都還小,可能也不好去問他們吧。不如你去找小符老師問問,他是一年級教體育的。”

“啊對對,你去問問符老師吧。”

兩位女老師說完相互眨眼竊笑,很明顯這位姓符的體育老師和陳春關系不一般。

柯楊會意,這時他的手機響,剛好借著接聽電話走出了辦公室。

一年級的體育老師叫符昆侖,是去年才招聘來的新人。今年剛滿二十二歲,看起來還像一個大男孩,穿著一身藍白相間的運動服,健美的身材和年輕的臉在陽光下顯得特別帥氣。

柯楊沒有急著和符昆侖面談,遠遠看著符昆侖在給學生們上體育課。

警隊同事通過手機傳來的符昆侖的信息,還不足以讓柯楊認定符昆侖就是陳春的合伙人。

手機新消息提醒。看到何芷發來的消息,柯楊趕忙滑開。

“符昆侖和陳春一起去奧園廣場看過鋪子。”

隨后手機屏幕顯示一張陳春和符昆侖并肩看房的照片。

“你幫我查陳春的案子……”

柯楊打了一行字又刪掉了,這話等于是廢話,何芷如何不幫他查陳春的案子,怎么會調查到符昆侖并且還拿到了陳春和符昆侖在一起的照片。

“謝謝!”

關后發出謝謝兩個字,柯楊有些出神。

“不客氣。警探辦案當然不能放過一個壞人,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

何芷收起手機,站在校園操場邊遠遠看著柯楊。柯楊對著手機好像被施了定身法。

這次查陳春的案子她走在了柯楊的前面。昨天聽說柯楊利用業余時間在查陳春的案子,何芷仔細排查了一遍關于陳春死亡的資料,再結合洪強失蹤案和與陳春父母的通話記錄,她覺得柯楊的懷疑有一定道理。

柯楊要利用業余時間辦案,何芷覺得名不正言不順還吃力不討好。她打電話鼓勵陳春的父母要調查女兒的死亡真相,再建議陳春的父母讓大女兒陳夏去警局報案。

今天一早得知陳春案已經立案,何芷比她自己的案子還要興奮。通過調取陳春的銀行交易記錄,發現陳春經常一個叫符昆侖轉帳發紅包。

查到符昆侖也是市二小的小學老師,何芷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已經拋磚引玉,接下來就看柯楊的破案效率了。

新消息提示音。

“你最近好嗎?”

看到柯楊發來的信息,何芷正要回復,這時手機來電,部門老大的電話必定是有重要任務。

高新技術開發區銀行攔截到一筆往境外匯款業務,涉嫌洗錢,需要何芷立即回部門帶隊前去查實。

何芷扭頭又望了柯楊一眼,看見柯楊正朝符昆侖走去,她隨即跳上車,踩下油門一路狂奔向高新技術開發區。

“你好,我是警察。”

柯楊對符昆侖開門見山。

“你找我什么事?”

符昆侖的語氣帶著顫音,不知是剛才上課奔跑消耗過多體力,還是害怕警察來訪發現他的秘密。

“陳春你認識吧?”

“認識,她是我們學校四年級的語言老師。”

符昆侖雙手扣在一起,能感覺到掌心熱辣辣地冒汗。

“她死了。”

柯楊注視著符昆侖神情的變化。

符昆侖的神情現出憂傷,眼睛里也浮現出一絲霧氣。

“是的,我聽說了。她得了心肌梗塞。沒想到她那么年輕也會猝死。”

“你們打算一起辦培訓機構是吧?”

柯楊每句都是直接提問,不給符昆侖思考的機會。

要辦培訓機構是陳春和他的秘密,符昆侖不明白警察怎么會知道了這件事。學校有規定老師不可以在校外搞兼職辦培訓機構,他當然不能承認這種要被學校除名的事情。再說陳春一死,他們規劃的美好事業也已經不存了。

符昆侖垂下目光沒有說話。

柯楊笑了笑,又問:

“你知道陳春結婚了吧?”

“當然知道!”

符昆侖的臉突然漲紅了,柯楊的話讓他有一種被污辱的感覺。

“你是怎么知道的?是陳春告訴你的,還是你自己打聽的,或者……”

柯楊步步緊逼,說著腳步還往符昆侖面前走近,符昆侖幾乎都能感覺到柯楊撲在他臉上的氣息。那氣息讓他覺得窒息又焦燥。

“陳老師怎么會告訴我?我是教體育的,平時和陳老師也不熟。”

只要嘴硬不承認,警察也不能逼供。再說和已婚女老師在一起又不犯法,他根本不需要害怕警察。

符昆侖窘迫的神情很快褪去換上了一副惱羞成怒。

柯楊呵呵笑了。

“不用急,你看看這個。”

柯楊把自己的手機遞給符昆侖。

符昆侖下意識地接過柯楊的手機,嘴上說:“給我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看到手機上的信息,符昆侖張著嘴好像石化了,一雙眼睛露出驚詫、恐懼和難以置信。

“看清楚了嗎?”

柯楊從符昆侖手里拿回手機。

“你,你們這是侵犯公民隱私!”

“法律面前沒有隱私。”

柯楊輕描淡寫地說道。見符昆侖的態度徹底崩潰了,他拍了拍符昆侖的肩膀。

“放心,屬于個人隱私我們警察也不會隨便公布。現在我來問你,你和陳春是什么時候在一起的?她跟你說要辦培訓機構是哪一天?”

柯楊問的兩件事都是人生重要的時刻,符昆侖當然都記得清清楚楚。

去年秋季開學前,符昆侖到穗城二小報道。負責接待他的老師剛巧有事不在,校領導也外出開會都不在學校。符昆侖一個人站在辦公樓走廊上等了很久,正在他感覺口干舌燥時,一位女老師款款走了過來。

他一直記得和陳春初次見面的情形,陳春穿著磨沙白高級套裙,胸口別著一枚雙C胸針,腳上穿著淡藍色高跟鞋,走路時又白又直的小腿在前開叉的裙擺里若隱若現。

符昆侖當時就看呆了,不敢相信小學校會有這樣標致如畫好像電影里走出來的美人。

陳春主動向符昆侖問好,了解情況以后帶他到辦公室坐下。當時辦公室里只有陳春一個人,陳春給符昆侖倒了一杯私人咖啡。

陳昆把咖啡遞到符昆侖的手上時,兩個人的手碰在一起好像發生了化學反應,都不約而同地松開了手。咖啡杯掉到了地上,陳春的裙子被咖啡液濺成了一朵花。

符昆侖驚得急忙抓起近旁辦公桌上的紙巾幫陳春擦拭,蹲下身剛好看到陳春露在裙擺里的腿,又窘迫地趕忙站了起來……

“我問的是你們第一次在一起是什么時候?”

柯楊打斷了符昆侖的話。這時他已經看出來了,符昆侖和陳春是一見鐘情,現在只要驗證他們在一起時的時間,就可以判斷洪強的失蹤是否與陳春有關。陳春的死是否因為洪強發現了她的婚外情而導致。

“就是你手機上顯示的時間。”

符昆侖的語氣發虛。他自己都不知道警察會查出他和陳春的開房記錄。陳春一直很謹慎,幾乎每次都是他登記身份證開房,等他進客房以后發信息給陳春,陳春才隨后悄悄而至。

有時候他們會開車到郊外沒有監控的地方歡愉,那段時光簡直像做夢一樣。想到那些粉紅色的旖旎時光以后再也不會重再,符昆侖想哭,心痛的感覺只有在奔跑時才會緩解。

“半個月前陳春說想辦培訓機構。我當時勸她會影響本職工作,如果讓學校知道了可能會開除。她說開除也無所謂,她的錢足夠我們一輩子花了……

其實我沒想破壞她的婚姻,我知道她也沒想和我結婚。她和她丈夫感情挺好的,只是她丈夫年紀大了,她覺得我年輕身體好吧……”

符昆侖覺得越說越錯,聽起來他就是被陳春包養的軟飯男。低著頭越說越沒底氣,這時耳邊傳來柯楊的話,“今天咱們說的話不要對外人說,如果有需要你得保證出庭做證。先到這吧!”

“先到這……”

符昆侖重復一句,再抬頭時發現柯楊已經走了。望著柯楊的背影,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可是隨即又想起陳春再也不會出現了,他的眉眼又攏起一片悲容,雙手捂住臉靜默著。

直到下課的鈴聲傳來,他才急忙奔向學生們中間。

柯楊上車前又望向操場上那道奔跑的身影。他希望能在符昆侖的身后發現死亡陰影,可惜陽光下符昆侖的身影干凈清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