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娘子

第四百九十五章 稀客

秦道川對杜郁文的感知是復雜的,作為同道中人,他欣賞杜郁文的技藝和性情;但因為杜若遠,這個他無力從若舒心中驅離的人,令他不能坦然面對杜郁文。

擂臺上杜郁文已經成功擊敗了三個人,嫻苔十分高興,偏頭問道:“父親,他會贏吧?”

秦道川說道:“還有兩位強有力的對手,且看看吧。”

“我希望那匹白馬歸他所有。”嫻苔毫不掩飾地說道。

秦道川摸了摸她滑嫩嫩的小臉,“這可得憑本事。”

若舒看著臺上的杜郁文,他身上流露出來的氣質與王垂文滿身的書生氣截然不同,更像杜若遠初初入青州時的模樣,心思頗為沉重。想來也能理解,杜若遠在生,也曾權傾一時,他做為繼子,必然受到追捧,而今一切隨風飄散,生父更是仕途不順,又因為祝相專權,停了科舉,于他而言,落差可想而知。

但他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是鎮定而非不甘,出手也多是點到即止,并未刻意嘩眾取寵。這一點與杜若遠極像,回首往事,杜若遠處事從不極端,暗衛能消無聲息地存在多年還不為人所知,他功不可沒。

若舒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上,秦道川扭頭看了她半晌,發現她目光是放空的,顯然心不在焉。不用猜也知曉她心思在哪處,“我記得杜若遠過繼了一子,可就是他?”

若舒回神,奇怪地看了秦道川一眼,杜若遠過繼之事,世人皆知,何來此一問?但還是回道:“當時過繼了王垂文的三弟,想來就是他了。”

“看來他是得了杜若遠的真傳,初初看時并不顯眼,但始終能立于不敗之地。”秦道川意有所指道。

若舒知道他是借杜郁文說杜若遠,“家傳的功夫吧。”不知為何,若舒依舊有些排斥與秦道川談論杜若遠。

世人對于杜若遠,因他的忠義赴死,褒義居多,杜郁文的出身,經過這一個月的比武,也被人知悉,但他卻不愿多談。為避嫌,每次總是比完就走,從不與盛琰他們交談,只聽說是住在杜若遠京中的舊宅中。

旁人問起他參賽的原因,他也只簡單地說一句,不過是為了證明自己這些年的苦練。

若舒倒是更愿意相信他是為了像杜若遠證明,自己學有所成。

高手過招,每一招都極其耗費心智和體力,雖然每人只有三招,但于對戰之人,必是傾盡心血,想要一擊致勝,半點不能輕敵。

于杜郁文而言,這樣的輪盤戰,也是如此。賽程過半,饒是隔得遠,若舒依舊能看到他皂黑色的衣衫后背已經濡濕,額間的碎發也成了縷。

但上坡之路就是如此,比拼的就是耐力和定力,經受不住的,半坡之上亂了心神,胡思亂想之后,結局可想而知。

若舒不免也有些擔憂,她看不懂步法和拳腳,卻懂得去看神態,看到杜郁文不過是氣息起伏大了些,眼神依然鎮定,面色也并不輕狂,不由得點了點頭。

“夫人看來頗為贊賞于他?”秦道川問道。

若舒答道:“你知道的,我一向喜歡沉穩大氣之人。”

“還有兩個強敵未上場,他體力已經不濟,還需再看看。”秦道川說道。

“父親,先前不是都有休息的么?”嫻苔愛才心切,自然急于維護。

“這是決賽,比的就是這個,如何能停。”秦道川解釋道。

“我看忠清、盛瑎和盛玦一直騎在人肩上,讓他們來這里看吧。”若舒說道。

秦道川輕笑道:“圖的就是人堆里的熱鬧,如何肯來?不必擔心,他們背不住了知道換人。”

“父親,我也想到臺前去看。”嫻苔插話道。

秦道川又摸了摸她的小臉,“你自己看,滿場可有一個女子?你如何去得?”

若舒看看秦道川懷里的嫻苔,說了句,“說是就這幾日了,也不知如今生了沒有?”

秦道川自然明白她說的是嫻珂,接了句,“還沒有信么?真是讓人掛心。”

“你覺得是男是女?”若舒問道。

“只要平安,如何都好。”秦道川說道。

正閑談著,就看到秦南一路小跑上了看臺,湊近說道:“將軍,皇上來了。”

秦道川一愣,若舒說道:“要我回避么?”

秦道川搖搖頭,要她安坐,將嫻苔放在她懷里,起身下了看臺,轉眼就出了大門,嫻苔卻有些別扭,“母親,我自己坐吧。”

若舒就將她放在旁邊空著的椅子上,嫻苔卻因為身矮看不到,干脆站了起來,因為沒有婢女在,若舒只得輕拉著她的衣角,以免她站不穩跌落下去。

片刻后,一直關注大門處動靜的若舒,就看到秦道川陪著一身便裝的皇上,低調地穿過人流,往看臺而來。

“嫻苔坐下。”若舒輕聲說道,自己則起了身,準備相迎。

專注于臺上的嫻苔搖了搖頭,說道:“母親,你無須拉著,我不會摔下去的。”這時,皇上已經在秦道川的陪同下上了看臺,若舒剛準備行禮,就聽到皇上輕聲說道:“國公夫人勿須行禮,免得驚動了旁人。”

皇上落座后,秦道川頗為無奈地看著若舒,伸手將嫻苔抱了過去,坐在了皇上的身旁,若舒攏了攏身上的斗篷,重新坐下。

“國公爺,臺上那位黑衣的,可是杜若遠的繼子?”皇上輕聲問道。

秦道川也輕聲回道:“回皇上,正是。”

“聽說是車輪戰,這是比到第幾位了?”皇上接著問道。

“回皇上,已是第七位了。”秦道川答道。

“我看他尚有余力,想來頭名已定了?”皇上問道。

秦道川說道:“回皇上,復賽時還有兩位實力對手,并沒有與他對戰過,抽簽分別是第九和第十,尚未登場。”

“看來朕尚未錯過。”皇上說道。

秦道川低頭看了眼嫻苔,發現她根本沒關注身旁這位尊貴的客人,注意力依舊停留在杜郁文的身上,有些無奈。

若舒卻有些拘謹,與秦道川相比,她并不善于偽裝,眼下密謀之事,可與這位干系甚大。他放嫻珂出逃,也是與秦道川對接的,雖然出手接人的是柳宿,但若舒與他的對話,只限于在太后宮中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