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意弦能夠將他話語中的絲絲憂懼聽得分明,眸色轉黯,心里悶疼得厲害,伏在他胸口,到底不忍地點頭道,“知道了。”
聽她這幾個字,燕遲心下總算安定了兩分,長舒一口氣,用下巴輕輕摩挲著她的頭頂道,“我也定會竭盡全力護好你的。”
楚意弦沒有說話,眼底卻是幽沉一片。
或許是占著沒有人知道燕遲是廣聚軒背后東家的便宜,這才輕易得知了蕭韻與王笙私下見面的消息,不過要想探得兩人到底說了些什么,就不那么容易了。
至少等到楚意弦特意下廚,做了一頓好飯,犒勞了一番燕遲已經抗議許久的腸胃,兩人離開小院兒之后,關山也未曾再來報過別的消息。
不過,燕遲倒果真是親自將楚意弦送回了將軍府,并求見了婁氏與楚煜。說話時,婁氏將楚意弦打發了開去,說了什么她雖沒有聽見,卻也心里有數。果真,等到將燕遲送出來時,楚煜便是鄭重其事地朝著燕遲承諾道,“時秋放心,這幾日我定然將門戶看好,絕不讓阿弦出門一步。”
楚意弦“.......”我的哥啊!我還就在旁邊呢!
誰知,燕遲卻是一瞥她,便是朝著楚煜很是恭敬地一揖到底,“有伯明兄這句話,時秋總算能夠心安了。”
楚意弦更是無語了,能不能尊重一下她這個當事人?
第二日起,楚意弦倒是果真如同對燕遲承諾的那般,再未出過門。雖然外間的守衛有多少她并不知道,但看楚煜和燕遲那日的態度,便知道決計少不了。她心里有主意,便也安之若素。每日里只伴著楚老夫人和婁氏說笑閑話,再與楚曼音一起,跟著鄭疏桐學學管家,實在無聊得緊,便也動動針線。
她在做菜上的天賦是半點兒沒有落在女紅上,那針線活兒至多只能算勉強看得過去,一方并蒂蓮的枕巾直繡了兩月有余,才勉強看出了形狀。也幸虧生在她們這樣的人家,也未必就真要有多么精美絕倫的手藝,可往后嫁了人,這夫君穿的寢衣等貼身之物,卻也不好讓旁人經手。所以,婁氏便也鐵了心要好生訓練她一番,至少往后做起寢衣來要駕輕就熟。
正好,宮嬤嬤的女紅居然也很是不錯,婁氏便親自帶了禮去了宮嬤嬤房里,誠心央她教楚意弦姐妹二人。
宮嬤嬤既然存了要靠著楚家的心思,自然是欣然應允。加之早前她盡心盡力照看楚意弦,如今楚家人待她都又格外不同一些。教起姐妹二人的規矩與女紅來,便也格外精心些。
偶爾閑時,便與她們姐妹說說宮中趣聞,一個個故事居然精彩紛呈,不比外頭說書先生說得差,卻也有不少陰謀算計滲透其中。
楚意弦明了宮嬤嬤的好心,與楚曼音都聽得格外認真,聽罷,細細思忖,總覺受益匪淺。
這一日,宮嬤嬤說起一個苦命的秀女,雖出身官家,卻并算不得顯赫,又是個死了親娘,家有繼母的。一入深宮,數年未得寵,本來還想靠著她發達的娘家人便斷了音訊。她在宮中雖過得孤苦,但好歹吃穿不愁,又是個知足的性子,便也只想就這樣了卻殘生。
誰知,某一日,也不知為何,竟是撞上了醉酒的帝王。遲來的寵幸,就那么一回,也不知是她的幸,還是不幸,竟就此懷上了龍種。
因著這腹中的血肉,她母憑子貴,升了位份。可她卻覺得不踏實,想著古人圣言,福兮禍所伏,心中總是隱隱不安。好在數月過去,一切順遂,她這顆心才慢慢踏實起來,對腹中生出的這塊兒與她血脈相連的骨肉真心的歡悅起來,日日期盼著孩子的出世。
想著她孤苦半生,總算可以有一個她可以為之不離不棄,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的親人。她生來樂天知足,并不奢求這個孩子往后能成為人上人,只盼著他在這人吃人的宮城之中,平安降生、長大,快樂、自在。誰知,天不遂人愿,某一日,一碗湯羹,卻是就斷送了她所有的希冀。
與她血脈相連的骨肉未及出生,便就此失去。她也承受不住這偌大的打擊,瘋了。余下的后半生,便是在自己編織的謊言之中,自欺欺人地活下去,一輩子也未曾逃離那座吃人的宮城。
故事到此為止,室內安寂下來。
良久,楚曼音不由唏噓道,“稚兒何辜?況且,她也未曾想過要與他人爭搶,那背后之人未免太過陰毒了。”
“很多時候,不是你不爭不搶,就能換得太平安然。其實也并不僅僅在宮里,就是尋常的官宦人家,那些深宅大院里,也從不乏這樣的腌臜之事。良善可以,卻不得軟弱,更不能全無自保的手段,否則,終有一日,你會因擋了旁人的路,而被當成絆腳石除去。更或者,你什么都沒有做錯,可就因為你軟弱可欺,便成了旁人手里害人的刀,一枚用過即棄的棋子,可悲可泣。”宮嬤嬤本就是借由故事來給這姐妹二人講處世之道,她們往后都是要嫁人的,這樣的事兒未必遇不上,自個兒心里有成算,才能免于被她人所害。
楚曼音聽罷,果真若有所思。
楚意弦卻聽得明眸暗閃,這個故事中的主角遭遇,有些熟悉啊!
宮嬤嬤沒有聽見楚意弦出聲,轉頭望去,卻剛好瞧見楚意弦一雙明眸灼灼將自己盯著,那目光不知為何,竟讓宮嬤嬤心頭一悸。
果不其然,這一日,楚家姐妹二人從她這跨院中離開之后,楚意弦又單獨折回,見得宮嬤嬤便是直截了當道,“嬤嬤,阿弦有一事請教,還請嬤嬤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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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嬤嬤陡然明白了什么,嘆一聲,將楚意弦往桌邊引,“大姑娘先坐片刻,老奴沏壺茶來。”
看來是知道她要長談了,果真是宮里出來的老人。楚意弦笑微微回道,“有勞嬤嬤了。”
茶香氤氳中透進了幾許花的香甜之氣,“老奴喜歡茉莉香片,這屋里也只備了這一樣茶,也不知道大姑娘喝不喝得慣?”宮嬤嬤一邊替楚意弦斟茶,一邊道。
“我是個俗人,什么茶到了我嘴里都是一樣,這花香味我聞著還甘甜些,多謝嬤嬤了。”楚意弦端起那茶碗,爽快地輕啜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