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長叔叔,日本人是故意的。”
坐在辦公室沒有人后,田小芽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他們一開始因為你們態度不好,又嫌價格太貴,所以刁難你們,故意報價很高,把一些不需要更換的零部件也列入更換,誰知道你們這么心急,就把設備給拆了,他們直接卡合同,不修了,要你們買新設備,就是吃定你們沒法修好。”
“這些日本人,就不是好人!”
生產廠長氣道,然后沒再做聲,因為她看到田小芽翻看合同。
田小芽看了一遍,這份合同一定是日本人擬定的,里面條款全都偏向乙方,他們掌握了主動權,她也沒有辦法,在規避法律責任上,這些跨國公司都有專門的法務部門,想必即便是魔都最好的襪子廠,也沒別人的法務做得好。
“咱們廠里有法務部門嗎?”
“法務?干什么的?”
果然沒有,田小芽有點小失望,不過一想現在才八十年代末,經濟剛剛發展,這時候人們的契約精神更強,偷奸耍滑鉆空子的是少數,所以法律還不夠健全,更不要談專門的法務部門了。
“其實這份合同也有問題。”
田小芽指著維護保養的規定,“日本專家沒有第一時間給我們提供檢修方案,這可不要錢,我們缺乏專業判斷力,但是技術維修方案是他們應該一早便拿出來的,可見他們是故意為之。
而且您還可以這樣說。”田小芽悄悄跟生產廠長說了幾句話,讓其眼前一亮。
“謝謝你,田姑娘,今晚一定要一起吃飯。”
“廠長叔叔,你們想不想自己學會維修設備的技術,咱們以后只做一次冤大頭,就是買設備,維修自己來,如果可以的話,還可以找機械廠加工仿造他們的設備。”
“怎么可能!”廠長脫口而出。
“以您廠子里這么多高級技術人員和檢修師傅,這個設備還沒精密到無人會弄,跟著看跟著學不就會了嘛。”
生廠廠長苦笑一下,“誰不想啊!可是日本人很精明,技術保護做的十分到位,每次檢修都要清場或者打圍,我們什么都看不到,更別說派個人跟著學。”
“我想他們應該已經收到了來自武漢的申請,武漢襪子廠也有一臺他們的設備,不日他們就回去武漢檢修,如果您相信我,能否派一位手藝厲害的師傅,我想辦法在那邊兒讓師傅研習怎么維修。”
“你?這怎么學?沒有辦法觀察,就沒辦法學會!”
“試試看,不試試怎么行,如果師傅學會了,這臺設備就能自己修了,反正您這邊兒也沒什么損失,就是派個人去武漢。”
生產廠長一想也對,派個人過去,不過就花點錢,萬一學會了呢,以后能省下大錢,也不用再求那狗R的日本人。
“我開個會研究下,今天晚上一起吃飯。”
田小芽不推辭,笑意盈盈答應下來。
事情解決了一部分,能幫到景綸襪子廠,田小芽心情很好,睡了個下午覺,被敲門聲吵醒。
站在門外的霍啟東,看到睡眼朦朧,臉頰紅撲撲的田小芽,突然心底仿佛漏了一拍,這個胖姑娘,什么時候讓他覺得挺順眼的,他一定是累了,看花眼了。
“霍啟東,干啥啊?”
“小芽,我想……批發點絲襪,我今天出去轉了一圈,魔都真繁華熱鬧,玻璃絲襪特別流行,現在外面穿裙子的姑娘婦女,幾乎每個人都穿著,真好看,我覺得這東西拿到咱們那一定好賣。
我還打聽到,進絲襪需要批條,尤其是景綸廠的絲襪最受歡迎,也最俏,只要有貨就能一掃而空。”
“所以你想讓我找廠長叔叔批條子進貨。”
霍啟東被說中心事,臉刷地紅了,他知道自己在占田小芽便宜,可這么好的賺錢機會,他不想放棄,“賺了錢我給你分一半,不用你投資,只要你幫忙要點貨,我不會要太多,我想多賺點錢。”
霍啟東說不下去,慢慢垂下頭。
“進來說吧。”田小芽讓開門,給霍啟東倒了杯水。
“賺錢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而且你很有商業頭腦。帝都魔都這些都是華國最繁華的大城市,他們走在各方面前沿,這里流行的玻璃絲襪,其實已經在武漢流行了,只是還沒有這邊兒普及,不過這也說明,武漢有巨大的商業潛力。”
“對!我也是這么認為的。咱們那邊兒還在流行健美褲,這邊兒已經流行闊腿褲了,我看到很多人穿著的確良襯衣,下面是各種顏色鮮艷的闊腿褲,肩膀上扛著一個三洋收音機,洋氣極了,還能放歌當場跳一段。”
田小芽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這段時間華國年輕人受國外披頭士影響,闊腿褲,蓋著眼睛的長頭發開始流行。
“我想問一下,這個生意你打算怎么做?”
“我手上錢不多,我想批發些最好賣的,不要太貴,回去后到市區擺攤,肯定賣得出去。”
田小芽點點頭,“你這個思路沒錯,不過玻璃絲襪本就昂貴,地攤賣不起價錢。”
霍啟東一想,還真是如此,集市地攤都是便宜好用的東西最好賣,絲襪這東西真的沒啥用,不當吃不當喝,普通老百姓不會花那么多錢買,有錢人也不會逛地攤,一時間他有些沮喪。
“不如我們做二道販子,倒買倒賣。你說景綸廠的襪子很好賣,我想這個襪子就在魔都賣批發價,都比拿回去賣賺得多,畢竟魔都人民的購買力在這擺著。”
霍啟東感覺心里有什么東西,似乎快要聽明白了,但又差那么一點。
“我們就地批條,然后拿著條子直接出去賣。”
“這會不會不太好,這不就是公然賺錢嗎?”
“因為我們兩個錢加起來都不夠買貨帶回去,這是來錢最快的辦法,我也會跟廠長叔叔說清楚,賺點本錢再買點貨帶回去,但是主要買便宜產品,貴的產品只買一小部分。”
霍啟東點點頭,“小芽你說的有道理,貴的捎帶著賣,以便宜的為主。”
田小芽突然露出一抹燦爛笑容,如冬日忽逢明媚陽光,“誰說貴的拿去賣?我是拿去送的!”
“送!那得多少錢!”霍啟東聽到送這個字,只覺得心臟疼地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