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哪去了，幾點了還不做飯。”

剛一進門，李素芬就被飛來的鞋子砸了個正著，她木然地任由鞋子砸自己胸口。

“姆媽，你能把小賣部的賬結一下嗎？他們不肯賒賬了，這袋鹽還是別人幫我買的。”

“結什么賬！我憑本事賒來的，憑啥給錢！你既然這么有本事，家里就指望你了，以后我跟你弟弟都指望你這個姐姐呢！”

蘇玉蘭說著笑著，突然變臉怒道：“不要臉的小賤人，小小年紀就知道想男人了，誰給你付的賬，說！那邊兒除了幾個二流子，娶不上媳婦的老光棍，還有誰給你付錢！”

“姆媽，你別掐我，是小芽，田小芽給我付的！”

聽到田小芽三個字，蘇玉蘭慢慢停住手笑道：“對了，田小芽是個有福氣的姑娘，小小年紀就能給家里賺大錢，你要多巴結她跟她學，家里以后就指望你了。”

李素芬木然地看著自己母親回屋里睡覺，自己絕不巴結田小芽！自己總有一天要把她踩在腳下，要讓她好好嘗嘗自己現在的屈辱！

醫院里田老太一天的針打完了，已經到了中午吃飯時間，老二一家昨天下午就回去了，把老太太丟給他伺候，他找老二媳婦要點生活費，被老兒媳婦一通好說，跟訓兒子似的。

要擱在田老頭年輕時，他才不受這個氣，就是在村里，他也從沒被兒媳婦這樣說過，可現在他卻沒臉要錢，老二一家出了一千塊錢，就像兒媳婦說的，錢都看病了，沒錢吃飯。

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尤其是田老太今天打了針，感覺精神好多了，居然跟他叫餓。

田老頭沒辦法，摸出身上僅有的一塊錢，想了又想花兩毛錢買了兩饅頭，而沒有買五毛一個的肉包子。

“我想吃面條。”

“老婆子，吃點饅頭吧，面條要一塊錢一碗，家里的錢都給你看病了，沒錢吃好的。”

“我吃不下，太干了。”

田老太搖搖頭，還有些喘不上氣，不過今天打完針，明顯覺得胸口沒那么疼了。

田老頭淚花在眼眶中打轉，“老婆子，我給你倒杯熱水，泡著吃就不干了。你趕快好吧，再不好家里就要被掏空了。”

開水泡饅頭，一點滋味都沒有，田老頭卻嘗到一絲咸味，原來是不知什么時候流到嘴角的淚。

吃完中飯，田老頭洗了茶缸，繼續坐在床邊兒發呆，中午吃飽晚上咋辦？待在醫院，仿佛隨時隨地都覺得饑餓難捱，好想回到了******，看到啥都想吃。

尤其是病房里飄著各種飯菜香氣，還有肉和魚的香味，他只能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覺。

七日后到了播種季節，田志泉去種子站買種子，因為有老姑娘支持了五百塊，家里沒拉下饑荒，買了產量高的種子，聽說是推廣的新品種，種植的時候，還要在稻田四周種上低矮的草叢，說是防止周圍不同品種稻谷，授粉期間對該種子的影響。

本來他沒打算買這個叫兩優601品種的，實在太貴了，而且沒種過，農科站的人說的天花亂墜，說這是雜交水稻，畝產可以達到一千四百斤！

也不知咋地，老姑娘聽到雜交水稻，一下子激動起來，還跟農科院的人聊了許久，提到一個姓袁的人，具體叫啥他記不得了，然后老姑娘非要讓他買這個種子。

沒想到，種這個新產品，講究還特別多，據說有問題還可以去農科站問，人家管。

不過這個種子也是真貴，比一般的稻種貴兩倍多，本來還覺得錢夠用，賣完種子后，田志泉瞬間覺得自己又要賣力干活了。

一周過去后，霍啟東帶著自己整理的資料再次找到田小芽，兩人又去到上次的山坡中。

“這是三家百貨公司的銷售情況，上面是我跟阿威蹲點數出來的，下面是我們跟營業員問到的數據。”

“你們天天問，不會引起商場工作人員懷疑吧？”

“沒有，阿威花錢請大媽問的，隨便聊天夾雜著問兩句，每天換不同的人。”

田小芽點點頭，這樣數據比較真實，通過數據對比，也能看出資料的真實性，數據差不多，可見沒說謊。

“你看，他們自己銷售量只有這么多，卻要求我們的供貨量是他們銷售量的兩三倍，這里面絕度有問題。”

霍啟東不明白，進貨這么多想干嘛，畢竟不是原價供貨，相當于賣給百貨公司，自己這邊兒要賺錢的，可他很快反應過來。

“二道販子！”

“對。”

田小芽點點頭，“他們只要最緊俏的貨，這是把我們當免費供貨商了，最好的玻璃絲襪，他拿不到，我們能拿到，所以他們就從我們這里進貨。

至于加價這不算什么，玻璃絲襪利潤最高，即便他們去魔都采購，都是層層加價的，還要自己搭上運費，相比較而言，我這劃算不說，還省時省力。”

合上本子，田小芽眼底劃過一抹堅定，“不跟他們合作，他們毫無誠意。”

“那該如何？”

這就是店大欺客，百貨公司最有名，所以他可以剝削供貨商，她手上有好貨，還怕找不到供貨商。

“找一些本土還在發展中的供貨商，要有潛力。”田小芽突然想起自己曾做過一份資料，整理了全國各本土企業的發展，鄂省的本土企業中，有一個亮眼的小超市，名叫麗紅超市。

這個超市走農村包圍城市路線，超市門面不大，但是物品齊全，而且物美價廉，經常搞活動做促銷，一個私人企業，營業額做大做強，甚至一度營業額直逼鄂省最大的中百集團。

要知道中百集團可是集合了全國各大銀行，從1937年就存在的老資格，現在的百貨公司未來就是中百集團的其中一份子，所以他們有著天然的優勢，走的路線也是生活館模式，東西好，但是價格更貴。

在八十年代末，大部分老百姓日子還很貧窮，還達不到追求品質的程度，所以麗紅超市更適合襪子這種普通產品。

“啟東，你去打聽下，有一個叫麗紅副食或者麗紅超市的小賣部，看看能不能聯系他們的老板。”

霍啟東看著本子上麗紅二字，心底涌起些許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