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啼長安

第059章 罷相

打錯人的人跑了,心懷鬼胎被打的人,還真要在床上趴兩天。

所以他錯過了一場好戲。

延英殿外,排隊等候入殿上朝的大臣們,看見馬植容光煥發的走進來,都拱手與他打招呼。

昨日壽宴,去拜壽的不少,畢竟,馬相公還是第一次在宰相位置上做壽。拜相半年,他事也做成了一兩件,奉承的話,讓他都飄到大殿頂上了。

“哎呀!馬相公今天這腰帶不一般啊,一看就是稀有之物,這才配得上相公的身份和氣質。”

大家趁排隊的時候,再互相拍拍馬屁。進殿之后,若是站錯位置、私下講小話,那都是要被扣當月俸祿的,就沒說話機會了。

馬植心里高興,嘴上卻謙虛道:“哪里哪里,也就是普通貨色,哪里比得了張尚書,您這塊玉佩才是世間極品……”

他話未說完,張尚書趕緊笑著打斷:“極品都在圣上那里,我們的都是俗物,都是俗物。”

中秋要到了,朝廷雖沒有活動,可民間除了吃月餅、賞燈會,關鍵是還有各式的詩社、詩會,到時會有詩人對詩、和詩、聯試,那才是精彩無限。

今年無災無患,國庫充盈,各部尚書都臉上有光,人人都惦記著中秋休沐三日,走親訪友樂一樂。

所以進入大殿的時候,大家臉上都帶著笑容。

各部都沒什么大事,大家都撿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報喜不報憂。最為嚴重的就是,昨夜棣王在藩籬坊府門外被打一事,大家都議論紛紛。

“怎會有如此荒唐之事?竟然是因為打錯了人?”圣上有些好笑,看看下面站著的老袁王,趕緊收了笑容道:

“就算是打對了,打了武陽郡王也不行。你們趕緊查。袁王......您也要讓武陽郡王收斂一些,不要叫人都敢打到府上去了,讓您這老臉往哪放?”

袁王這才知道,昨晚隔了一個空宅的棣王府,還出了這樣的事:

散朝了,少不得到侄兒府里去賠個禮,唉!逆子。

“圣上,看來禁衛有些疏于防衛啊,前段時間,長樂坊里莫名其妙遭了賊,這會又在旁邊藩籬坊里打了王爺,兩坊都與皇宮只一墻之隔,這可不是小事。”令狐绹趁機說道。

馬植昨日才收了人家厚禮,當然要站出來說好話:“宵小之徒年年有,確實要追究負責巡城軍官的責任。”

他說的是負責巡城的金吾衛。以往圣上就是用嚴格處理馬元贄的手下,來當做對他的打擊,馬植不吝給圣上找個不痛不癢的機會。

圣上還沒有看到結果,現在處罰有些為時過早,對他們的話不甚在意。不過,他卻特意仔細打量可馬植一番,尤其是他腰上的那條腰帶。

在一旁負責記錄的鄭拾遺,看到圣上的眼光,知道自己上朝前在后面接圣上時,說的一句玩笑話,圣上是聽進去了。

他說:今兒馬相公系了條白犀牛角的腰帶,大家都猜,這一定是昨日圣上賜的賀禮,否則,他哪會有這樣少見的玉犀帶?白犀牛可是摩鄰國才有的特產。

圣上當然知道,自己賜給馬植的,是一對五福瓶。

剛才鄭顥說的時候,圣上還沒想起來,是什么樣的玉犀帶。現在一看,他已經認出來,這分明就是自己今年才賜給馬元贄的,摩鄰國進貢的那條玉犀帶。

現在,它正系在馬植的腰上。

圣上的臉霎時冷了。

外朝權臣,與內侍權臣相勾結,這是他的大忌。

圣上之所以事無巨細,大權獨攬,又不忘時時打擊馬元贄、楊玄價的手下,就是既要用他們兩方勢力來相互制衡,又不允許他們一方獨大。

“馬植,這事,你說朕應該懲處何人?”

馬植見圣上要采納自己的建議,心中一喜,連忙道:“金吾衛負責城防,當然是負首要責任。昨晚負責巡防的將軍,就該嚴懲。”

“巡防線路、巡防人手,這些可都是馬大將軍定下來的,他就不該懲罰嗎?”

聽到圣上突然提起馬大將軍,大點上的大臣們都不知道,圣上這是什么意思,只好集體噤聲。

馬植左右看看,這下連令狐绹也低著頭,故意不看他,他只好硬著頭皮答到:

“馬、馬將軍日理萬機,要管的事很多,除了城衛,還有宮衛,還有神策軍,還有……”

“你的意思,馬大將軍管得太多,所以不能事事管好,是想建議朕,給他減少一些負擔?”

大殿上鴉雀無聲,圣上的話甚至起了回音,聽上去格外冷清。

馬植頭皮都發麻了,這能是自己的意思嗎?自己哪有這個膽啊!完了完了,這是圣上要拿自己當槍使,和馬元贄杠上了……

“臣……并無此意……”

“那你是想替馬大將軍說情?”圣上追問道。

大殿上所有的人,都在痛心疾首的問自己:今日早朝,我為何不告假?

“唉呀,圣上!臣有罪,這并非臣之本意……”馬植已經不記得,自己最早說的是什么問題,干脆跪下認罪得了。

圣上絲毫沒把他的下跪看在眼里,只冷冷道:

“馬大將軍,舍得把朕賜給他的玉犀帶送給你,可見他有多么看重你,你卻連為他求情都不肯,可見他的禮是白送了。”

這下殿上之人才恍然大悟:皇上這哪是要問馬元贄的責?這是要問馬相公的罪啊!

“杜尚書,即日起,馬植罷同平章事,任,天平軍節度使。原天平軍節度使,調回京都待用。禁軍中尉馬元贄,掌事過重,易出疏漏,從今日起,金吾衛不再歸馬元贄執掌,由兩名副將,任左、右金吾衛將軍分管,羽林衛同此。四位將軍,直接聽命于……朕。”

鄭顥輕輕送了口氣,這第一招,沒有了棣王的勸阻,馬元贄被削減得更徹底,他手上只剩下了神策軍。

圣上這段時間,吃了楊玄價獻上的丹藥,肩背痛也消失了,夜晚也好眠了,就連寵幸妃嬪,也意猶未盡了。

他很有自信,自己還能再活幾十年。天朝,不是你們幾個臣子,想謀就謀得到的。

馬植拜相不足一年,萬萬沒想到,這一條腰帶,斷送了他的權臣之路。還好是去天平……雖遠離權利中心,也算是平調,俸祿還漲了……

馬植含淚叩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