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鄂州順流而下,很快就能達到江州。此時長江水面開闊,江水雖未暴漲,但也彌補了前幾個月因旱災下落的江面。
附近的這幾個州,張彥希也都走過,他指著前面江邊的一座塔說:“三郎,過了那座塔,那一段就叫做潯陽江了。”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
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
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
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
鄭顥念到此,萱兒接到:“我父親在《吊樂天》文中曾贊,‘童子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唱《琵琶篇》’。這里就是白樂天寫《琵琶行》的江州?”
“正是此處。水流速度快,到江州也就六個時辰,剛才船老大說,今天出門早,行船又不用力,是不是考慮不停江州,直接下池州?”
張彥希是個自來熟,上船不多時,跟所有的人都像認識多少年的朋友一般。
鄭顥點頭道:“也就是一日的水路。阿硯,去叫他們注意安全就行了,這雖稱不上洪水,畢竟是水量增大,水流湍急,不要圖快。”
楊兆興留在襄州幫助韓季友訓練“捕盜將”,他們的船就由他的副手丁遠接手了。丁遠是楊兆興從莊子里帶出來的,二十來歲,做事卻很老成。
那日曲江池之變,就是他帶著已經脫險的侍衛們,重新下水奪船,這才搶到更多的船到大船邊,和公主一起救人。
阿硯協助他一起管理船只,就在郎君面前夸過他好幾次。
既然決定不停江州,丁遠便繼續走江心航線,也絲毫沒有減速。站在船頭,還真的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江風激蕩,眼前的滾滾江水,猶如萬馬奔騰。
“三郎,你看,江水里怎么又那么多木材?”李萱兒指著江面奇怪的問。
滔滔江水中,有三、兩根木材隨波逐流,很快超到了他們前面。張彥希笑道:“這是從上游沖下來的吧?應該是運木材的船上掉落的。”
在旁邊張望的阿硯突然叫到:“不是掉落,應該是船翻了!我們必須往岸邊走!”他邊說邊往船尾跑,并大聲叫到:
“阿遠!阿遠!后面來了好多木頭。”
鄭顥他們已經看到了兩塊船板,甚至還有折斷的桅桿。阿硯說得不錯,船上運的木材,加上運輸船龐大的船體,數量之多,是必須避開。
“走,外面太危險,我們到船廬里去。”鄭顥拉著萱兒正要離開,只聽見“嘭”的一聲
,船體被撞了一下,他們幾個都往船廬這邊滑。
鄭顥一手抓住船廬的柱子,一手緊緊摟著李萱兒。轉頭一看,阿哲也抱住了另一邊的柱子,張彥希正緊緊摟著阿哲。
后面傳來阿硯的聲音:“郎君!你們沒事吧?有沒有人掉下去?”
“沒事,前面的四個人都在!”
李萱兒忽然想起來,焦急問道:“木藍呢?之前她也跟出來了的。”
鄭顥果斷對后面喊:“阿硯!找找木藍,點點船廬里的人數。”
好在船身顛簸了一陣,慢慢平靜下來,也沒發現有傾斜。木藍跟著阿硯跑到船頭,她手上還拿著一件公主的披風:
“我剛才進去給您拿披風,還沒走出來,船就被撞了......”
“人沒事就好,其他人呢?張夔沒事吧?”萱兒松開抱著鄭顥的手,剛才那一下撞得不輕,若船沒事,那還真是結實。
“人都沒事,丁遠正在檢查船體,看有沒有損傷......”阿硯這邊還在說,那邊就聽見阿哲嘟囔道:
“張公子哎,快睜開眼看看,船已經停穩,你抱著我,氣都喘不過來了......”
看著張彥希一臉懵,大家都笑起來。
回到船廬里,丁遠過來,和阿硯在外面小聲說了幾句,阿硯帶著他進來,他向鄭顥、萱兒行禮道:
“郎君,公主,船暫時沒事,但有兩塊板子已有裂縫,岌岌可危,好在是船尾,水的沖擊力沒那么大。我們能支撐到江州靠岸,找個船塢換掉這兩塊板子,才能上路。”
“就按你的決定做。”
崔瑾昀和雪晴也走過來,他手里提著藥箱對丁遠說:“受傷的船工在哪里?你帶我去。”李雪晴也要跟著,被他嫌棄道:
“下面都是男人,你下去干嘛?有我堂堂太醫給他們醫治還不夠?”
看著他們離開,張彥希贊嘆道:“三郎,我就說嘛,出門為什么帶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崔瑾昀?關鍵時刻,懂醫的還真有用!”
“現在我們這些人里面,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人是你吧?”鄭顥笑道。
張彥希一拍胸口:“等到了江州、池州,你就知道我有沒有用了!”
“哦?江州池州你很熟?兩地刺史是誰?”
“江州刺史你也認得,李商隱啊!”
“他不是去了洛陽,幾時來了江州?”
鄭顥心里隱隱有些難受,李商隱前世死在他之前,就是因為懷才
不遇。之前送他去洛陽,他還躊躇滿志,沒想到,短短一年,他就被打發到江州來了。
“今年年后才來的,他那個耿直脾氣,在洛陽待不住,江州好歹是個上州,做個刺史一把抓,不比在洛陽受氣好?”
張彥希知道,李商隱是鄭顥推薦上去了,但他沒想到,李商隱調任,竟然沒跟他說,他調轉話題道:
“池州那位不知你認不認識,刺史叫杜慥,他是杜牧的從兄,杜牧自己不得重用,杜慥卻被圣上賞識,升了刺史,氣死杜牧那老小子了。”
“原來都是熟人,那還真應該去看看。”鄭顥轉頭向宣兒笑道:“江州、池州,都有值得你去看看的地方,你喜歡的幾首詩,就是在這兩個地方寫的。”
好在后面沒再遇到什么風險,他們這艘受傷的船,載著他們平穩到了江州。這時天才剛黑,城門也還沒關,剛找了客棧住下來,李商隱就已經到了客棧。
“公主、鄭巡按怎么能住這里?跟我到州府里去住!”
李商隱看到鄭顥很是激動,他今年調任,并沒有特意去告訴鄭顥,因為鄭顥升了官,他是個清高的人,他怕別人說他趨炎附勢,也就收拾包袱默默到了江州。
“義山,這就是緣分,你想躲也躲不掉。”
鄭顥見他精神尚好,懸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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