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珠華

七十四·撐腰

齊氏抿了抿唇,她的嘴唇都已經被咬破,如今張嘴說話都覺得被撕扯著一樣的疼,可現在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定了定神,齊氏將之前已經在心中默念過了無數次的那套詞拿出來:“是,殺了她之后,我們才發現她隨身攜帶者一個小包袱,里頭是幾套貴重的首飾和一些細軟,還有一枚小巧的印章。也就是這一枚印章,才讓我們得知了她的確就是妖后李氏一族的嫡支,我們......我們本身便需要銀錢,便干脆將東西都拿走了。”

“后來,后來下人們跟我說,既然人都已經死了,便干脆丟幾樣我的首飾在她身邊,若是有人追到這里來,發現了尸體,還可能通過那批東西把她誤認成我,我那時候六神無主,底下的人說什么,我便做什么。便留了一些東西給她陪葬.....這也是為什么,后來這位姓張的大人能通過這批首飾便聯想到我的緣故.....”

齊氏說的十分順暢,仿佛這真就是真實發生的事。

高平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冷眼看著她,直到把她已經看的惴惴不安了,才冷著臉嘖了一聲:“既如此,那沈大娘為什么一口認定你才是李氏?”

齊氏惴惴不安,拿著帕子按了按眼角:“因為當時我害怕身份會暴露,所以極少跟村民接觸,其實就算是看見了,也就是略點一點頭而已,反倒是李氏,她居心不良,想要暴露我的身世,反倒是故意大大咧咧在村民們面前說自己姓齊,其實根本是不安好心罷了。”

高平幾乎都要為許順拍掌叫好了。

真怪不得是能當次輔的人,死的都能被他說成活的,這番說辭可真是天衣無縫。

許崇也微微放心。

所有的事情都能自圓其說,那么高平她們本身就又沒有證據,根本不能繼續追究下去。

最多說齊氏是殺人了。

可那又怎么樣?

許崇在心里暗暗為自家老爹的聰明絕頂而覺得自得,殺的是妖后李氏的族人啊。

不僅無過,還有功勞。

再有就是這枚印章跟首飾的問題也完美的解答了。

世人誰不貪心?

就算是很不光彩,但是大可以推給許慧仙,說是小丫頭不懂事罷了。

他心中緊繃的弦終于松開,徹底不再擔心。

是,他的父親是權傾朝野的次輔,他們就是有顛倒黑白的能力。

哪怕是蘇家或是宋家還是楊博,她們有備而來又怎么樣?!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便是蕭恒,也得低下他的頭顱,就跟他那個不識時務,死了的可憐太子一樣。

公堂之上靜了下來,高平發出一聲輕笑,在這一刻竟然還能穩住沒有暴跳如雷。

僵持了片刻,外頭又有衙差急匆匆的進來稟報:“大人,外頭許次輔親自來了,說是,說是想要旁聽......”

許崇挺直了脊背,無聲的朝著高平和張推官冷笑。

嘖,看見了嗎?

想跟我們家斗,你們到底都還差了一點。

許慧仙也終于回過神來,等到看見老當益壯的許次輔進來,終于忍不住委屈的喊了一聲祖父,朝著許順撲了過去。

這一次終于沒人阻攔她了。

次輔到底是次輔,多年堆起來的威壓在那里,連髙閣老也站起來正沖著許順笑了笑:“次輔大人怎么親自駕臨了?”

“髙閣老這話說的。”許順攬住了孫女兒,眉眼也沒動一動的拍了拍孫女兒的肩膀便又放開,順勢去了上頭,髙閣老已經站了起來,不管是按照資歷還是內閣的排位,許次輔都是在高平之前的,高平抿了抿唇,只好后退了一步,謙遜道:“次輔上座。”

許順也毫不客氣的坐下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聽說今天的案子熱鬧的很,巧合的是竟然都是我家的事,一下子,我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女兒全都有了官非在身,你看看,當官這么多年,可還從來沒聽見過別家還有這樣的事兒,這我怎么能坐得住?自然得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說著,和善的沖著張推官笑了笑:“這位便是那位傳說中不畏權貴的推官吧?”

分明他是笑著的,可張推官卻無端覺得脊背發涼。

高平適時的站出來回應了一番,又道:“如今正在審案,次輔見諒,事發突然而且事關重大,實在是不能徇私情了。”

許順笑瞇瞇的,絲毫不惱怒,甚至都沒往堵住了嘴的許崇和被打的仍舊昏迷的許淵博那里瞥一眼,只是對著高平點點頭:“就該如此嘛,本身天子犯法還跟庶民同罪呢,我的子孫若是做出違背律法的事,我頭一個便饒不了他,你可千萬不要容情!”

話倒是說的冠冕堂皇,張推官氣急,卻不敢貿然插話。

高平靜默一瞬,才問:“那我便接著審了?”

“是啊,接著審嘛。”許順擺了擺手:“不必顧忌本官。”

高平壓住心里的怒氣,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根本沒有回頭路可走,他破釜沉舟,冷笑了一聲,重重一拍驚堂木:“巧言令色,胡說八道!你說那人是李氏,是你們殺的,那你是用什么兇器殺的她?!”

齊氏壓住心驚,急忙道:“是,是用石頭砸死了她.....”

“不知死活!滿嘴胡言亂語!”高平疾言厲色:“仵作出來,告訴她,那尸體的致命傷是什么!”

“回大人!”仵作站出來,急忙拱手:“是被砍斷了手臂,據我推測,應當是斷臂之后,失血過多而死。”

怎么可能?齊氏忍不住脫口而出:“不是中毒了嗎,她的骨頭都能被熏黑......”

滿座俱靜。

許崇心跳又加速了。

許順也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真是蠢貨,鞭子抽一下便只知道走一步,半點隨機應變的機靈都沒有。

他有些煩躁了。

高平便微笑:“誰跟你說的她是被毒死的?她的手臂可被人砍斷了一只,只是張推官并沒有說而已,”

齊氏說不出話來,高平便挑眉去看張推官:“張推官,把證物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