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誓

第288章·黑白不分明

是日朝堂金殿之上,周懷政將從長安帶來的寇準奏章呈上。

高聲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奴婢已經查明,乾佑山天書千真萬確!”

皇帝:“你是向寇老查證的么?”

“奴婢正是向寇老查證的,有寇老親手寫下的奏章為證。”

左右百官皆愣。

任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出,連一向與寇準不對付的丁謂和王欽若,也大為詫異。

皇帝亦是又驚又喜,忙問:“寇準親口說天書是真的?”

“是呀,奴婢剛到長安,就上門拜訪寇老,寇老提起天書,可高興了,眉飛色舞地向奴婢介紹乾佑山天書,還說這是我大宋興隆之兆,是官家仁德所致,并朝天連拜三拜,說是為官家祈福呢。”

皇帝聞言,大喜過望,忍不住連笑三聲。

同為參知政事的王曾冷笑道:“周公公,寇老一生剛直,怎會吐此阿諛奉承之詞,定是你憑空捏造,以污蔑寇老,欺瞞圣君!”

“哎呀呀,王參政,你還別不相信,寇老還有賀表在此!”

說著呈上賀表,皇帝接過,展開,念道:

“賀天降寶書于乾佑山表,山南東道節度使寇準拜賀!哈哈哈,孝先,這賀表確實是寇老親筆所書。”

王曾仍是不信:“不,不,官家,這賀表絕非寇老所書,定是小人仿造的。”

“你還不信?”皇帝冷了臉,將賀表往周懷政懷中一扔,“將賀表拿給王參政,讓他好好看看,這究竟是不是寇老親筆所寫。”

周懷政殷勤地將賀表拿到王曾面前,得意地:“王參政,你自個兒瞧吧。”

可憐的王曾一看賀表,頓時覺得天都塌了。

他乃是寇準學生,曾經是寇準一手提拔上來的,十分熟悉寇準的筆跡,而這賀表之上,字字句句都是寇準親筆所撰,看得他頓覺天地失色,渾身僵硬地說不出話。

皇帝道:“孝先,寇老素來正直,朝野皆知,又是你之恩師,素為你所敬重,如今連他都證實乾佑山天書為真,你還有什么話說?別再拗性了,快為朕擬個詔,將乾佑山發現天書這一喜訊昭告天下。”

王曾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頓時淚流滿面地跪倒在地:“皇上,縱是斧鉞逼頸,臣也不愿代擬此詔!”

“孝先,你!”皇帝氣得直耍袖子,“你怎么和當年的寇準一樣固執!”

“官家,臣愿擬此詔!”一直沒有說話,冷眼旁觀的丁謂出列跪下,“臣雖不才,愿代擬此詔!”

皇帝欣慰地點頭:“還是渭之聽話。那好,渭之,此事就交給你,你擬詔去吧。”

又看向滿臉痛心疾首、仿佛天塌了模樣的王曾,生氣地問:“孝先,你為何總和朕過不去?”

“自古以來,明君善于納諫稱之為明,臣子敢于諫言稱之為直,臣只懂得直言進諫,不懂其他。而官家您,偏聽偏信,可為明君?”

“你!”皇帝憤怒地道,“好你個王孝先,你既然不樂意侍朕左右,就出知應天府去吧!哼!”

說罷拂袖離去,朝臣在丁謂的帶領下漸次離開大殿。

王曾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仰頭哀嘆:“蒼天也,寇老為何變了,為何變了?”

幾家歡喜幾家愁。

不遠處丁府里,王欽若上門造訪丁謂,二人對坐把酒,相談甚歡。

王欽若道:“想不到寇準那老黔驢竟為了重邀盛寵爭相位而不惜血本、一反常態口吐諛詞。如今官家下令讓其回京復相,大人您又只能暫居參知政事一職了,誒。”

“哈哈哈。”丁謂大笑道,“不足為懼,不足為懼!昔日他寇準腰桿直,氣吞萬里,我倒有幾分怕他,可如今嘛,他已氣軟,已是斷脊之虎,我怕他何來!哈哈哈!”

“渭之所言極是。”王欽若給丁謂斟滿酒,恭維道,“只是這相位本該是謂之的,如今,少不得還要再等等,且看寇準還有什么花招!”

“話正是這么說,況且你我二人聯手,那王曾如今又被官家貶道應天府去了,就算寇準來了,手底下沒人,一樣兩眼一抹黑,朝中之事,還不是得你我二人說了算......”

“哈哈哈哈哈,高,高!謂之,來來來,我敬你一杯。”

“干。”

酒過三巡,王欽若又道:“對了謂之,今次官家命你作春闈主考官,今次考取功名之人,都得尊稱謂之你一聲恩師,為布深遠大局,何不現在就開始物色可造之材?”

“不瞞定國兄,弟早已有所準備。”丁謂哈哈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前些日子,我看了此次參考之名單,發現一個叫顧慎之的,據說乃是去年秋闈京師第一名,料想是個不錯的人才。”

“顧慎之?”

“嗯,怎么,定國兄認識此人?”

“誒呀,謂之,此人就是我曾經和你說過的江南顧家,顧延鶴之子,那個總喜歡和冤假錯案,發霉尸體待在一起的顧易顧三郎。”

“噢,是他。”丁謂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說這個名字怎么這么熟悉,聽說去年樊樓無頭尸一案,就是他用不到三日的時間就將真兇查了出來,更有黃泥塑骨之技?”

“嗐!此人少年才俊不假,只是他曾經和我有過過節,只怕不愿聽從謂之......”

“這倒無礙。”丁謂爽快地笑道,“年輕人嘛,又是有幾分本事的年輕人,為人處事總是會傲氣些,若他能為我所用,我容忍他的那些年輕人有的傲氣和小脾氣,倒也不難。”

“哈哈哈哈,謂之,你真是求賢若渴啊。官家若知道你為了大宋朝廷,如此苦心孤詣,定然龍顏大悅——”

“哈哈哈哈,來來來,為敬定國兄一杯。”丁謂道,“對了,我聽說,杜鎬之孫回來了,還參加了去年的秋闈,如今也在春闈名單上。”

“謂之兄不知,此子和這個顧易乃是好友,他們一起從江南進京,為的是徹查兩年前杜府大火一案。”王欽若冷笑道,“那場大火沒將杜家的兩根獨苗一起燒死,真是可惜。”

“哦?徹查杜府一案?”丁謂若有所思,低低問道,“我記得,章天問當時已經結案,杜府一案,乃是天災,并非人禍呀。”

王欽若了然地接過話頭:“正是呢,天災之事,再如何查,也只能是天災。”

“你不是說,那顧易是個不可多得的斷案高手嗎?有他在,也有查不出來的事情?”

“杜府之事已經過去兩年,當時白紙黑字依然蓋棺定論乃是天災,就算他顧易能翻了天去,也查不出其他什么來。”

王欽若似笑非笑。

“況且,唯一接手此案的人,也就是章天問早已上奏請辭、回家養老去了,如今知道此事另有隱情的人這個世間早已不存在。”

聞言,丁謂哈哈大笑,端起酒盅給王欽若斟滿酒:“定國兄,你做事,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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