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在紅河彼岸,是王者之王的國度。他統領這紅河流域所有的部落和國家,他通曉與動物談話之秘技,并一直小心翼翼,維護國度的神秘面貌,并與世隔絕。
一隊戰士正朝紅河流域前進。他們精神奕奕,毫無疲態,步伐筆直,不拖泥帶水,雙手穩握長矛和盾牌,頭盔上裝飾著的白色羽毛,隨著腳步搖曳舞動,長羽如云,將他們高聳的身高拉得更長更瘦。
在他們身后,跟著一個明顯不一樣的人,他身穿厚衣,毛發細直如線,還滴著汗水。因發燒疲累的緣故,他臉頰凹陷,步履蹣跚。
他氣喘吁吁,痛苦難當,低聲咒罵這酷熱的天氣,連天空都好像被融化了一樣。
不過沒人理睬他。前面那些膚色如深夜般漆黑的矯健戰士,根本不把路途當一回事,健步如飛,好比野獸。
后面這個男人名叫尤傲,原來是個奴隸販子。
他曾航海多年,一直待在販賣奴隸的船上。有一天他突然厭倦熱帶驕陽下那些由臭有黏的船只,于是跑到了岸上。
他和他的同伙都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和他一樣,為了把稀有的好貨搶到手,什么壞事都干得出來。
他們深入陸地,在荒漠中打劫偏僻的村落。將俘虜的人綁成長長的人蛇,直接拉到岸邊賣掉:男人,女人,小孩,一個接著一個,綁成串。而在他們身后,則是因為路途坎坷受不了長途跋涉而被折磨致死苦命人的尸體。
偶爾,在中繼站過夜時,會有奴隸喃喃念起“王者之王”的名號。這時那些筋疲力盡的身軀哪怕是被任意推擲在地,也會傳頌流轉這個名號,仿佛這個名號就是希望,就是救贖。
尤傲聽說過“王者之王”的傳說。據說,王者之王坐擁數不盡的財富,神力無邊無人可敵,系出一支能變身獅子的王族。他藏書豐富,可以追溯到世界創始之年代,身邊還有一群智囊團,那些智者能說已消失的語言。根據最可怕的說法,王者之王本身就身懷秘技,他通曉各種被遺忘了的獸語。
可是這些都是傳說,沒有人真的見過。何況,關于那座王國的領土,地理學家們認為并不存在。
所以尤傲聽到那些奴隸的念叨,并不放在心上,事實上無論奴隸怎么傳頌“王者之王”的名號,他們還是被拉上了船。
直到某一天,尤傲和他的同伙又拉著一串人蛇穿越一座村莊,忽然遇上一隊戰士,個個佩戴兵器,橫擋在路中間。
他們自稱由王者之王派遣而來,要買下那些奴隸。尤傲和同伴商量起來。
不過,不需要人口販子費心討價還價,戰士直接付出了兩倍價錢,外加贈送一堆寶藏:有純金打造的手鐲,有錢貝串成的項鏈,二十幾卷精致布料。
交易完成后,王者之王的戰士們立即召集所有奴隸,不過,他們并未將奴隸收編占有,帶往命運中下一個悲慘的目的地。
相反,他們砍斷奴隸身上的鎖鏈,拆下勒在受刑人脖子上的木叉,然后用這些木叉搭成柴堆,點起了火。
眼看火苗逐漸燒毀了折磨他們的刑具,男女奴隸終于獲得解放,紛紛流下喜悅的淚水。他們肩并著肩,臂環著臂,朝天空大叫,四處跳躍。
而尤傲和同伙拿著財寶離開后,卻又偷偷潛了回來。因為他很好奇,很想知道王者之王到底在哪里。
所以現在他跟在王者之王的戰士后面趕路,朝著一個不斷與他捉迷藏的國度前進。當初,是好奇促使他跟著,現在已經變成了無奈。因為跟了這么多路后,他已經迷路,沒辦法回去了。
所以他只好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一天又一天,走得腳掌疼痛難當,腿變得比鉛塊還沉重。
在他前面,那些鐵人絲毫不知疲累為何物,休息時間太短暫,從來沒有足夠時間讓他恢復體力。
后來有一天,是個如火般的酷熱天,烈日的強光映得人睜不開眼,一波一波的熱浪涌過來,尤傲開始覺得天旋地轉,周圍一切開始動搖,他倒下,再也站不起來。
等他醒來時,已經身處一間十分干凈的小屋,屋中僅擺設了一張草席供他躺臥,旁邊還有一碗清水。
他走到院內,看見一位老婦人正在舂米,一名嬰兒在她身畔玩耍。
尤傲看到這房子的柵欄連著另一棟小屋,連接另一座院子,而那座院子又與其他小屋和院子巧妙相連,然后越連越遠,像是一座大城。
老婦人供他餐食,他漸漸恢復了力氣。
一天早晨,一個戴著高大羽冠的男人前來尋他。尤傲跟著他走了出去。
在一株酋長樹的樹蔭下,王者之王莊嚴端坐,嬪妃環繞,另有眾多隨從屬下隨侍在側:大臣、說唱史官、巫師、神物守護人,鼓手、樂師和舞者。
大王的身邊還站著一個瘦小的男子,脖子跟雞脖子差不多,上面有一顆大腦袋,皺紋如溝壑密布。他叫阿博海邦,是這個國度的話語部長。
他的頭頂上有一只斑斕美麗的蝴蝶在他頭頂上飛舞,而這只昆蟲飛舞的路徑跟他語調的抑揚頓挫搭配得天衣無縫,簡直就像由聲音寫出的字——想不到體形如此瘦小的人,聲音卻極為低沉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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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阿博海邦能聽懂尤傲的語言,他的思緒既敏捷又有深度,不過一個鐘頭,就將尤傲的生平經歷了解得清清楚楚,并檢視了那潰散零落的內心。
對談結束后,尤傲接獲通知,身為王者之王的客人,只要與王的子民共處一天,都將享有大王的保護。
不過,他需要先為自己贖罪。
接下來的,熱病如迷霧,再度將他籠罩,同樣的噩夢接連不斷,夢境中,滿身是傷的奴隸們一再糾纏他,緊迫不放,夜復一夜,哀號呻吟。
時間,距離,日期,全部混成一片漆黑的夜,仿佛一道崩潰的瀑布,汗水怒潮將他淹沒,全身濕透。
他就這樣像失了魂一樣在恐怖不堪的噩夢中度過了一天又一天,在生與死之間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