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影下,周煊一身黑衣,周身上下樸實無華,只有一張讓日月失色的臉耀耀生輝。
他眉目含笑,如春花綻放。
一如當年她深夜偷出皇宮時在宮門口不遠處的巷子遇到時的情形。
當時也是乍暖還寒。
皇上已經為她物色好了幾個青年才俊讓她第二日挑選出一個駙馬。
她知道這個情況,當夜就偷偷溜出了宮。
當時顧逸興還牽著馬,就像是事先約好了帶她私奔一樣。
她也沒多問,上了他的馬一口氣跑出去很遠。
那是他們兩個認識之后,第一次單獨度過的夜晚。
她還記得,當時他們兩個共騎一馬。
她整個人都被罩在了他的懷里。
他的臂膀很有力,身體是熱的,呼出的氣流吹動了她鬢角的碎發,癢癢的。
顧逸興選的都是偏僻的巷子。
路上幾乎沒有遇到過什么人。
兩人一口氣跑到了陽翟的南門。
夜間的城門緊閉。
顧逸興帶著她住進了一家極其質樸的客棧。
恰好客棧里只剩下最后一間房子。
兩人合衣而臥,
融融的月光下,兩個誰也沒有睡著。
顧逸興告訴她,他從小就最愛躺在床上看月亮了。
小時候他的奶奶告訴他,他的娘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離開他去月兒上面了。
“月兒那么美,總要有人守護的,我娘親就是被選中的仙子。”
那一夜,顧逸興和她說了很多小時候的事。
在他的口中,他的幼時是充滿了憧憬的。
當時她一定是被他的美色沖昏了頭腦了,都沒有仔細的問過他的家鄉在哪里,他的家人到底還有多少。一直到談婚論嫁,她都沒有見過他的家人呢。
她就是昏了頭的。
就像現在,看到他那種絕美的臉,想起的都是兩人之間的甜蜜。
明明他是她的仇人,兩人之間隔著國仇家恨,隔著生死兩別的。
“你叫我什么?”韓玉顏望著周煊冷冷道。
“素行?”周煊已經來到了韓玉顏面前,“我是顧逸興,從此以后,這世上只有顧逸興了......”
周煊還還沒有說完,一群虎視眈眈的侍衛就涌了過來,將周煊團團圍住。
齊悠遠走的時候就交代過他們一定要照顧好韓玉顏的。
眼看一個黑衣人接近韓玉顏,這些侍衛頓時亮出了兵刃。
“我問你叫我什么?”韓玉顏盯著周煊的眼睛冷冷的問道。
兩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明晃晃的兵刃。
周煊望著韓玉顏的眼睛喉結滾了幾滾才道:“素行!”
隨著顫抖的兩字吐出,兩行熱淚在周煊瓷白的臉上流過。
看著周煊的樣子,韓玉顏皺了皺眉眉頭:“你認錯人了吧,我是李玉顏,不是什么素行!”
周煊熱淚不止聽到韓玉顏這么說,連忙道:“你若是素行,我就是永遠的顧逸興,你若是李玉顏,我就是周煊!”
“噢?”韓玉顏挑了挑眉,“周煊可是周國的九皇子,這會子正在泗州御敵呢!你確定你是?”
“公主殿下!”一個侍衛急道,“別跟他廢話,我們殿下走的時候就交代了,若是周煊敢來,我們就敢殺敢埋!”
韓玉顏緩緩揚了揚手,示意侍衛不要說話。
韓玉顏望著周煊淡淡笑了笑:“你看你連自己是誰都沒有搞清楚,還來認人,這不是很荒唐的嗎?你走吧!等你想清楚了你是誰的時候再來!”
“我是周煊!”周煊淚眼望著韓玉顏,“你是李玉顏。”
“那你方才為什么叫我素行?”韓玉顏一副你有毛病的表情看著周煊,“還說你是顧逸興?顧逸興是誰啊?他和素行又是什么關系?”
韓玉顏的面帶著淡淡的笑,似乎在說一件極其好玩的事。
“他是個罪人!”周煊握緊拳頭輕輕捶在了胸口,“他是素行的奴,是來向素行贖罪的!”
“嘖嘖!”韓玉顏嘆氣,“人都死了,賠罪有用嗎?”
“沒有!”周煊望著韓玉顏淚水簌簌不絕,“但是顧逸興不能不賠罪!”
“那就一命換一命吧!”韓玉顏冷聲道,“帶這位顧逸興去冰室!讓他好好賠罪!”
韓玉顏說完轉身闊步走開。
看著韓玉顏快步離開的背影,周煊長長舒了一口氣。
侍衛們一擁而上對著周煊一陣子拳打腳踢。
周煊直直的望著韓玉顏的背影,由于木雕一般的任由侍衛們上下齊手。
遠遠跟著周煊的殷墨眼看著虎狼一般的齊國侍衛,對著周煊拳打腳踢的,周煊一下都不還手的任人毆打,殷墨幾乎將下嘴唇都咬破了。
這些侍衛都認識他,他這個時候,沖過去,非但救不了周煊,還會讓他挨的更多。
殷墨一咬牙沖進了府衙,跟著韓玉顏進了內院。
韓玉顏一開始是疾步而行,接著又是一陣疾跑。韓玉顏一口氣跑到了后院。
扶著一株小樹停下了腳步。
殷墨一咬牙上前一把掐住了韓玉顏的肩膀:“李玉顏,你還是不是人,快點的,讓他們住手!九殿下的身子還沒有好利索,若是他們下手重了,九殿下胸口的傷隨時都有復發的可能。那可是致命!”
感覺到肩頭的疼痛,韓玉顏才回過神來。
方才看到周煊朝著她走來,她還以為是幻覺。
上次在府衙的時候,她只想著向齊悠遠證明她是韓玉顏,當時,也看到了周煊,但是她都沒有正眼去看他的。
這一次他離她那么近。
她很慌。
整個人都很慌。
她不知道是該恨他還是怨他,還是立馬殺了他!
他說他是顧逸興,她都不知道她自己回了什么話。
明明周煊是那個該慌的人,怎么變成她了。
當初,她拼盡所有的耐心和自尊想要見他的時候,他都沒有露面。
她總是不甘心,她不相信顧逸興會對她那么絕情。
如今面對顧逸興,她竟然心慌的不得了。
“你知道不知道!”殷墨咬牙切齒道,“九殿下為了你,連太后的懿旨都違抗了。如今泗州城里的九殿下是太后讓人假扮的。九殿下為了你,連皇子的身份,太后的殷切期盼都不要了。九殿下可是太后帶大的。他為了你,違抗了太后。您怎么能這樣對他!”
“我只是一個護衛,雖然不知道你和九殿下之前有過什么,但是九殿下對你絕對是真心的......”
“放開公主殿下!”
韓玉顏回來的時候,有一部分侍衛是暗中跟著保護的。
他們沒想到,有人會沖進府衙挾持韓玉顏。
而且這個人還是前不久才行刺過他們殿下的人。
侍衛們看著殷墨就分外眼紅了。
“我們殿下呢!”殷墨瞬間掏出一把刀,架在了韓玉顏的脖子上,“放了我們殿下,我才會放了她!”
侍衛很快跑去過去傳信。
很快,一眾侍衛抬著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周煊趕了過來。
府衙內亮著風燈。
燈光雖暗,但是韓玉顏還是能夠清楚看到,周煊已經完全變了一副模樣。
之前如玉的臉,已經腫脹的紅一塊青一塊的,嘴角還滲著鮮血。
一個眼窩也被打的紅腫,眼睛幾乎瞇成了一條縫。
也就是她從府衙門口跑到內院的功夫,他就被打成這個樣子,很明顯,周煊沒有還手。
眼看周煊的慘狀,殷墨手里的匕首壓緊了韓玉顏的脖子,對著齊國的侍衛吼道:“你們竟然毆打我們殿下!趕緊放開他!否則我讓著她身首異處!”
“住手!”周煊由于嘴唇腫脹,低吼的聲音有些走音,“放開她!你要是敢傷害她一分一毫,我不會放過你!”
“九殿下!”殷墨氣的牙咬的咯咯響,“您難道就不顧自己的死活了嗎?”
“放開她!這是命令!”周煊再次大吼!
“你已經不是九殿下了!”殷墨嗆聲,“沒資格命令我!”
“你!”周煊吐了口血,“你放開她!”
“那你答應,跟我走!”殷墨氣急敗壞道。
“放他們走吧!”韓玉顏對著齊國的侍衛道。
“公主殿下!”齊國的侍衛不甘心,但是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韓玉顏被傷害,“他們太卑鄙了!公主殿下放心,就算是現在放了他們,我們也會將他們趕盡殺絕的。”
“我不會走的!”周煊望著韓玉顏,“方才說好的,我去給素行賠罪。”
“九殿下!”殷墨也急了,“您怎么就不聽勸呢!她就是個鐵石心腸的!您不要白費力氣了!一片癡心,人家根本不在乎的!你又何必折磨自己呢?”
趁著殷墨說話的空隙,韓玉顏一揚手對著殷墨的鼻子揚了揚衣袖,之后將他持刀的手臂往外一推,對著侍衛們道:“拿下!”
殷墨只覺得嗓子眼一陣腥甜,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了。
眾侍衛一擁而上的將殷墨治住了。
眾人才要開打,韓玉顏又吩咐道:“不用打了,把他兩個丟到冰窟里,等明日你們殿下來了再行發落。”
韓玉顏吩咐不用打了,但是還有幾個手快侍衛的拳頭已經落在了殷墨身上和臉上。
殷墨的臉頓時也開了花。
“不要再打了。”韓玉顏又吩咐了一遍:“留著這個周國的九皇子還有用處!”
韓玉顏說完快步走開。
周煊和殷墨被眾人拖拽著關入了冰窟。
進入冰窟,周煊就快步奔向了冰棺。
冰棺中,韓玉顏栩栩如生的躺著。
周煊上前伸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九殿下啊!”殷墨抹著嘴角的血嘆道,“您說您這是何苦呢?”
周煊只望著冰棺里的人,對殷墨的話充耳不聞的。
“九殿下啊!是長公主讓屬下暗中保護您的!看您來了通州,屬下就該勸您的!李玉顏都已經選擇和齊國小皇子在一起了,您怎么還不死心呢?您不是說了,會成全他們倆的嗎?”
“她沒有!”周煊低聲道,“你沒聽到嗎?她說了兩次不要打了!她是心疼我的!”
“九殿下!”殷墨又看了一眼周煊已經變形了臉,“她到底哪里好了?之前她險些殺了您,現在又讓一群惡奴把您打成這樣,您心里就一點不恨她?”
“不恨!”周煊聲音顯得無比的歡悅,“相反我很開心。”
“哎!”殷墨一屁股坐在了冰塊上,“我都懷疑,您被人下了蠱了!”
“你來的時候,可知道是誰假扮了我?”
“不知道!”殷墨悶聲道,“九殿下這幾日可聽到外頭的傳言了,說您是真龍下凡。這分明就是挑撥您和太子的關系!”
“所以我才來見她的。”周煊似乎在笑,“著一定是她的主意。她愿意斗就好。”
“她是在害您,害大周!”殷墨氣鼓鼓的摸了摸被打腫的左臉,“難道您還真的要看著大周被她亡國了?”
“您還不知道吧!大將軍那邊都傳過信來了,這個李玉顏和齊國小皇子去找過他了。他們還妄想的拉攏大將軍。李玉顏要做周國的女皇帝。九殿下啊!屬下看,這個李玉顏就是來復仇的。您就不要再對她有任何幻想了!”
“女皇帝?”周煊看了一眼殷墨,嘴角一揚,連忙又疼的收了回去,“女皇帝好啊!她的性子的確就是個女皇帝!”
“九殿下?”殷墨苦笑,“您真是瘋了!”
“你回去吧!”周煊望著殷墨道,“沒必要陪著我受罪,等明個,我會跟她說,讓她放你走的!”
“您也知道是受罪?”殷墨有些諷刺道,“不知道還以為您在享受呢!”
“我說的受罪是對你而言,對我而言自然是享受!她怎么對我,我都是開心的!”
殷墨長長嘆了口氣,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周煊也沒有再說話,而是轉身凝神的看著冰棺里的人。
韓玉顏回房之后,一直躺到天大亮都沒有合眼。
整個夜間,她的腦海里都是周煊的臉。
一會是那張絕美的臉,一會又是那種鼻青臉腫的臉。
一早,侍衛就前隔窗稟告。
“公主殿下!我們殿下已經殺了汾州的主將,只是汾州緊閉城門,我們不得進!殿下讓小的傳話,讓公主殿下帶著周煊去汾州,由他來破城。趁著援軍沒來之前,占下汾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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