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你耍賴,這黑子本就是我的,難得你有自知之明,將它還回來,我也不說你旁的了,來,這是你的。”
林冉一手抱著黑子棋簍,一手將裝白子的棋簍推到上官修跟前。
上官修但笑不語,接了棋簍,自覺重新開了一局。
林冉的棋藝精湛,何況這次輪到上官修少她十顆子,結果可想而知,上官修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又是一局勝,林冉高興得眉飛色舞,看也不看上官修一眼,只讓上官修自己將衣衫脫了。她則是低頭,高高興興的去撿棋盤上的棋藝。
待將黑子全部撿回來,再抬眸,林冉目光不由得一定。
入目的是上官修寬闊的胸膛,膚色白皙,勝過許多女子,還有那身子,瘦卻健壯,完全不如外表看上去的那樣瘦弱。
到底是常年習武的,這體格,就是與普通男子不一樣。
等等!
林冉想起什么,面色一怒,她移開目光,問,“誰讓你脫光的!”
語氣冷得徹骨,耳根子卻是紅得滴血。
上官修忍俊不禁,又裝作無辜,“我哪里脫光了,不是還有一條褲子嗎?來來來,阿冉,還有最后一局,我們不要半途而廢,做人吶,得從一而終,善始善終不是嗎?待最后一局過了,我就當真是輸得什么都不剩了,不過你不要手下留情,我這人輸就是輸,贏就是贏,不會在意面子好看不好看的。”
林冉余光瞥見上官修的手已經摸向褲頭,像上官修這樣無法無天的人,也許真會將褲子也拽下來。
林冉伸手蒙住眼睛,噌的站了起來,說,“就這樣吧。”
林冉想就這樣作罷,偏上官修不愿意。
上官修起身走到林冉的面前,身子擋著,就不讓林冉走開。
林冉一只手蒙著眼睛,伸出一只手去推,摸到的是一片光滑的肌膚,她被燙了一樣,趕緊將手縮了回來。
“阿冉,怕什么,我都不害羞,你害什么羞?別怕,阿冉,看一看也沒什么的,這便宜,我愿意給你占。”
上官修伸手要將林冉蒙眼睛的手拽下,林冉死活不讓,到底還是讓上官修得逞了。
卻也沒有如上官修的意。
林冉的眼睛死死的閉著,如何都不肯看上上官修一眼。
上官修又握著林冉的雙手,貼上了自己的胸膛,林冉往后退讓,奈何上官修的手就像鐵鉗一樣,握住了,便是如何都不松開。
“上官修,你撒開。”林冉說。
語氣有點兒冷,也有被人牽制住的無奈,二者相比,各占一半。
上官修還是不撒手,他告訴林冉,“還沒有到最后一局呢,你怎么能走。你選擇白子,我給了你白子,你要黑子,我給了你黑子,你要什么我就給了你什么,這棋局還沒完,輸贏都還沒有定,你卻又說不玩了,事事都遷就了你,你還是不樂意,阿冉,你說,這世上哪里有這樣的事情。”
林冉氣得不想說話。
他輸得都只剩下一條里褲了,還不算輸嗎?
上官修不服氣,“你便知道我最后一局不會贏?”
或許會有那樣好的運氣。
可恰恰因為如此,林冉更不會同上官修玩最后一局。
她也不過只剩下中衣,要是再輸一局,赤身的人便成了她了……
“阿冉,我能讓你一次,也能讓你兩次,分明只是你一句話的事情,你為何寧可面紅耳赤的讓我束縛,也不肯開了一次金口?”上官修握著林冉的手,愣是將林冉拽到了懷里,問,“為什么不問我愿不愿意放你一馬?”
上官修的身體是滾燙的,林冉的手被迫貼上去,覺著燙得灼手。
不僅身體,就連噴灑在她脖頸上的呼吸都是滾燙的。
林冉拗不過,只得說,“那好,我要你就此作罷……這棋局,算我贏。”
“好啊,都聽你的。”
上官修答應得很干脆,奈何答應得很快,束縛著林冉的手卻是一點兒力沒小。
林冉只能提醒,“手。”
上官修的手撒開了,卻在林冉松了一口氣的剎那,又將林冉拽了回去。
林冉眉毛一皺,已然是真的生了氣。
卻聽上官修問,“我事事遷就你,你要怎么樣都聽你的,你呢,你就沒什么想要問問我的?”
林冉的眼睛依舊閉著,嘴比眼睛閉得還要嚴實。
她知道上官修在說什么。
她一眼就看到了上官修肩膀上的傷口,用布包裹了一層又一層,仍有血色浸出的傷口。
她是該問一問的,問一問上官修,他這樣好的武功,會被誰傷成這樣,問一問上官修,他這樣好的武功,在同人爭奪武狀元的時候都沒有受傷,為何都比試完了,又傷成這樣。
可她,為什么要問?
上官修的事情,同她是沒有多大的關系的,若是平時,若她沒有進來上官府的大門,若她和上官修沒有這樣一層關系,她會問的。
可是的可是,問題就在如今他們這樣的關系上,她要是進了一步,這一步,往后要如何才能退得回去?
與其以后為難,不如該斷則斷。
她對景云都能狠下心腸,何況是上官修呢?
林冉甩開上官修的手,坐回了原處,閑來無事,竟將上官修用的白子一顆一顆撿進去棋簍。
那么多棋子,一顆一顆,全部撿回去棋簍,從始至終,沒有看上官修一眼,冷漠得叫人心寒。
上官修看著林冉唇邊的淡漠,也勾了勾唇角,也明白了,他這是觸及到了林冉的底線。
看看,林冉的底線的,在他這兒,竟是這般容易觸及。
若換了是景云,她早該湊上前去關懷了。
上官修一腳踹開腳邊的凳子,大步朝著房門走去,他打開門閂,伸手去拉房門,用力拉了幾下都沒將房門拉開。
應當是被之前來鬧洞房的幾人從外邊鎖上了。
那幾人應當是以為他和林冉在房里恩愛,想要給他們再添上一把火。
這把火,添是添上了,卻是添到了心里,上官修冷笑一聲,狠狠一腳踹了上去。
不過一腳,房門被踹出一個窟窿。
聽見動靜而來的年年嚇了一跳,一面叫著祖宗,一面取了鑰匙開門。
即便這樣,上官修還是沒停下踹門的動作,好好的一道門,愣是被他踹壞了。
年年開了鎖,忙拉了上官修一把,輕聲說,“爺,怎么了這是?怎么這樣的生氣了?爺,那些個人也是瞧著爺今兒個高興,才敢這么膽大妄為,這大好的日子,莫要同他們生氣。看看,都傷口都流血了,肯定是裂開了,可不敢再這么用力了,那大夫不是說了嗎,要靜養,不能碰水,不能吹風。”
年年絮絮叨叨的說著,小心瞥了一眼上官修的臉色。
上官修的臉色在瞥向林冉的時候稍微緩和,卻又在看清楚林冉面上不曾改變的漠然時,陡然一沉。
明知他受傷了,她不聞不問便也罷了,此刻年年說了,他的傷口裂開了,流血了,她還置若罔聞!
上官修一把甩開年年湊過來的手,抬腳就往外走。
年年喊也喊不住,又看一眼坐在屋中一臉平靜的林冉,以及散落一邊的,兩人的衣裳,以為兩人是在那件事情上鬧了別扭,慌忙奔出去,一把拽住了上官修的胳膊。
“爺,不能出去,可不敢出去。”年年紅著臉說,“床笫之事,關起門來如何都好說,可是爺,您要是邁出了這個院子,事情便不好收場了,這是皇上賜下的恩典,您同小夫人不和,便是丟了皇上的面子。更何況,你這樣怒氣沖沖的出去,別人不敢說您什么,可是小夫人……”
生來是女子,又假扮男子這么多年,一會兒癡傻,一會兒好,誰知道中間接觸過什么樣的人,發生過什么樣的事。
迎親的時候,上官修是那樣的縱容,拜堂的時候,上官修是那樣的維護,要是在床笫之上動了怒,別人未必不會猜測是林冉的清白出了問題。
女子的名聲,那是比命還要重要的東西啊。
年年跪了下去,“爺,即便不看在林大公子的面兒上,你與小公子……夫人,也是有交情的,天大的事情,進屋去了慢慢說可以嗎?還有您的傷口,當真是不能吹風了,不如先進屋去重新包扎了好嗎?”
上官修的步子停在了原地,微微抬起的下巴顯出凌厲,到底是嗯了一聲,說,“起來吧。”
腳步一轉,回去了房間。
房中的林冉亦是豎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聽見年年說的那些話,心中有所觸動,到真是個為主子著想的,雖說上官修如何對她,她不甚在意,也巴不得上官修生她的氣去了就不再回來,聽得年年的那句話,心里還是舒坦。
她知道年年勸住了上官修,余光也掃見上官修黑著臉進了屋里。
要不說是眾星拱月一般被寵著長大的孩子,這脾氣,不是一般的大。
不過是沒問他問什么受傷,這樣小的一件事情,也值得他生這么大的氣。
林冉將棋子規整了,又連著棋盤一并放回到了書架上。
瞥見書架上放著好幾本詞話本子,隨手拿了一本,翻了幾頁。
還是花間眠的大作,講的還是男子同男子之間的故事。
花間眠的書,林冉在林府待著,閑來無事時,也曾有拜讀一二,翻到的這一本,曾經看過,后來事兒多了,也就擱下了,結局是什么,她還真不知道。
趁著有幾分興趣,林冉往后翻了翻,剛翻了不到兩頁,書被人拿了去。
林冉抬眸看了一眼。就見上官修啪的將書本合上,又隨手扔到書架上。
語氣不善的說,“我書架上的東西,不許動。”
林冉淡然轉身。
不看就不看,她又不是非看不可。
林冉一走,上官修又不樂意了。
他說不看她就不看,他讓他問問他傷口的時候,她怎么沒這么聽話?
上官修伸手,一把將林冉拽了抵在書架上。
林冉抬眸看著上官修,面色很平靜,眸子里卻是冷如冰,一點兒感情也不帶的。
上官修心里氣得不行,又怕真惹惱了林冉,不敢繼續發脾氣,又不敢撒了手。
房中靜得有些可怕。
年年察覺出了兩人的氣氛不對,趕緊走上前,撿了上官修的中衣給上官修披上,說,“爺,您這也忒小心眼了,連您都是小夫人的,不過一本書,小夫人還看不得了?”
許是年年的的那一句他都是林冉的取悅了上官修,上官修煞有介事的點點頭,將那詞話本子塞到林冉懷里,順著年年給的臺階下了。
他還解釋說,“你之前看了這樣的書,還說我同你兄長如何如何,我覺得心里膈應。你心里要是不膈應,你愛看哪本看哪本就是。”
沖天的怒氣漸漸散了。
林冉也不是不識趣的人,既然上官修都能順著臺階下,她也不會將好不容易緩和的氣氛鬧僵,她接了書,坐到一邊看了起來。
瞧著兩人不至于真鬧僵,年年輕輕呼一口氣,勸著上官修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拿了藥匣子給上官修處理傷口。
看見上官修已經有些潰爛的傷口,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爺,說吹不得風吧,您還不信,早上時候都還好好兒的,這會子卻是潰爛了!”年年幾乎快哭了,她問,“之前那大夫是梅子美從哪兒請的,婢女這就去請了來。”
上官修看一眼傷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淡定的說,“不知道。”
他早暈了過去,哪里知道梅子美是從哪里請的大夫。
“爺!”年年又是一聲驚呼,“方才還沒潰爛得這么厲害的!”
果然,潰爛的地兒越發大了。
上官修都覺得驚訝,還以為是那大夫聳人聽聞,想要多得了二兩銀子去吃酒,沒料到那毒藥真這么厲害。
上官修抿抿唇,道,“此事不要告訴父親母親,還有祖母,她年事高了,受不得這樣的刺激。”
“那奴婢去找了梅子美來。”年年說。
年年還在說,林冉已經放下書走了過來,她撥開上官修肩上披著的衣裳。
淡淡的對年年道,“待你先去找了梅子美,再找了那大夫,再帶著那大夫來,你家這位祖宗真該成祖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