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修的宅子就在層林盡染不遠處,同層林盡染隔了一條巷子,卻是同層林盡染完全不一樣的環境。
層林盡染處于鬧市,終日人來人往,喧囂不斷。
宅子卻是安靜得有些詭異。
上官修不接見任何朝中權貴,有求于他的,單純只是想同他走動走動的,一概都吃了閉門羹。
城中女眷不知上官修和林冉之間發生了事情,三三兩兩的邀約著,不是想要請林冉出去賞花,就是想叫了林冉出去喝茶,卻是連林冉的面都沒見上。
上官修不讓任何人見林冉,也不準任何人進來這宅子里,打擾到他們的清凈。
宅子里壓抑得厲害,伺候的人一個賽一個的小心,腳步放得很輕,說話的聲音也放得很輕。
沒有誰敢正眼去看林冉一眼,私底下卻又忍不住偷偷的去打量。
上官修安排來伺候林冉的這個婢女,不如年年穩重,也沒有年年愛笑,終日低著腦袋,看上去悶悶的。
許是得了上官修的吩咐,當真是一步也不離開,即便有事要耽擱,也勢必會讓其他人來盯著。
林冉深吸了一口氣,問那恨不得縮到墻角去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婢女驚訝的抬了頭。
自從第一天看見這位小夫人開始,一連十天了吧,小夫人從來不同她說話的。
不同她說,不同其他人說,也……不同爺說,她還以為,這位小夫人是個啞巴。
原來,不是么。
林冉乍然開口,將人嚇得直接跪下了。
婢女的頭恨不得貼到地上去了,才怯生生的道,“奴婢歲歲。”
林冉呵了一聲。
年年,歲歲,單聽著名字,還以為他們的主人多么念情。
林冉這一聲嗤笑,嚇得歲歲一個激靈,身子抖了一抖。
林冉踱步到歲歲跟前,道,“抬起頭來。”
歲歲不敢不聽,緩緩的抬了頭。
長得眉清目秀的,模樣還過得去,倒是比一般的丫頭惹人喜歡。
林冉一手挑起歲歲的下巴,低聲問,“喜歡上官修嗎?”
歲歲驚得急忙搖頭。
“小夫人明鑒,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要不是下巴在林冉的手里,只怕已經嚇得磕頭求饒了。
林冉就喜歡歲歲這樣楚楚可憐的樣子。
不是都說,男人喜歡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嘛?
歲歲這樣的,應當很好的。
“你別怕。”林冉伸手,將歲歲牽了起來,帶到梳妝鏡前坐定。
她拿出一個木匣子,打開了擺到歲歲的跟前。里面各式各樣的首飾都有,每一樣都是世間無二的好東西,其中包括了上官夫人和老夫人給她的見面禮。
上官修是個好笑的人,上官府的一切他都棄了,偏要將這個匣子帶過來,每日放在她跟前,讓她看了添堵。
都是那些人送給她的,送給上官修的夫人的,上官修是在用這些東西提醒她,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讓她好過,她也不讓他好過。
憑什么她就得困在這房間里,連房門都不能出去一步?
要她安安生生當她的女人是嗎,她不是做不到的。
林冉拿起梳子,親手為歲歲梳妝,歲歲驚恐得快要哭了。林冉只淡淡的說了一句不準哭。
“你放心,他會給你一個名分的,你只需要好好的表現,聽他的話,不要違背他,那么,歲歲,他會很高興,他若是高興了,你想要什么,他都會給你的,當他的女人,不比你當個丫頭好嗎?”
林冉笑了一聲,繼續安慰,“你也要聽我的話,只有聽我的話,才能變成他喜歡的樣子,才能得到別人得不到的一切。”
歲歲不敢聽林冉的話,又不敢不聽。
歲歲只是膽子小,卻也不是傻。
上官修看林冉的那眼神,狼一樣的狠,是將林冉看做了他的唯一,他怎么可能去看別的女人。
歲歲想到了那天。
那是歲歲第一次看見林冉。
那時,四更天的樣子,上官修抹黑回了宅子,懷里還抱了床被褥。
歲歲當時還想,爺半夜三更從哪兒抱來的被褥,不過簡簡單單的一床被褥,好像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待上官修走近了,年年才看清了,被褥里裹了個女人。
那女人很白,在檐下燈籠的照映下,白得有些不真實。
女子生得很美,可憐哭得狠了,鼻頭都是紅的。
嘴……
也是破的。
眼睛閉著,貌似是睡著了,又好像沒有。
歲歲不知道該不該問上一句什么,只怯怯的看向上官修。
卻發現,上官修也在看著懷中的人。
歲歲是上官修搬過來宅子里了才買下的,同上官修不熟,只知上官修脾氣不大好,也不知是誰惹了他,終日冷冰冰的,不愛說話,也不笑。
可那夜,上官修垂眸看著林冉時,眸子里流著瑣碎的光,似是愛極了懷中的人,又似是恨極了。
歲歲不敢窺探主人的心思,也不敢窺探主子間的事。
乖乖的聽話,乖乖的做著自己應當做的事。
歲歲伺候林冉沐浴。
初見林冉身上的痕跡,歲歲驚得咬破了舌頭。
歲歲沒想過,一片酮體上會是這樣的狼狽。
她不由得放輕了動作,小心的去擦拭吹彈可破的肌膚,輕得不能再輕,饒是這般,再觸及大腿上方某一處的時候,那始終閉著眼睛的女子到底還是哆嗦了一下身子。
與此同時,眼睛睜開了。
若不看眼睛,女子又溫柔又柔弱,嬌滴滴的,讓人忍不住就想去疼愛。
可那雙眼睛。
暗藏了無數的情緒,點點滴滴聚攏在一處,什么也看不出來。
從那一刻開始,直到沐浴完畢,女子的眼睛都睜著,卻是盯著一處,眼睛珠子也懶得去動。
歲歲不知道那些狼狽源于誰,但她猜測,不是上官修。
若是上官修做下的,上官修不可能將人交給她之后就轉身走了,一連十日,分明都在宅子里的,卻是一次也沒踏進過這間屋子。
歲歲大膽的猜測,或許,是哪個膽大包天的男人強占了小夫人的身子,爺是因為又愛又恨,才故意拘著小夫人,故意冷著小夫人。
是的,強占,除了強占,小夫人身上的那些痕跡不會那么明顯,又傷痕累累。
都十天了,今兒早上伺候著穿衣的時候還能看見脖子上的那處咬痕,深深的一個牙印,咬破了皮肉。
那個占了了小夫人身子的人,應當是很恨小夫人吧,也許,也是很愛小夫人,才會想著在小夫人身上留下他的標記吧。
歲歲如是想。
“想什么呢?”林冉笑著拍了拍歲歲的額頭。
歲歲透過鏡子看著站在她背后的林冉,看呆了。
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女人吶。
不笑時冷冷清清的,讓人不敢靠近,笑起來又柔柔軟軟的,讓人忍不住的想要親近。
面無表情的時候美,笑起來也美。不同的美,偏是一樣的勾人。
這些話,歲歲是不敢說的。
她本就不是多話之人,何況,上官修交代了,管住自己的嘴巴。
林冉也不在意歲歲的回答,歲歲說不說話也是無關緊要的。
她為歲歲梳了一個同她一樣的發髻,指著鏡子里面的歲歲說,“看看我們歲歲,花兒一樣。”
歲歲看了一眼,紅著臉低下了頭。
那是婦人才梳的發髻,可歲歲還未許配人間。
看歲歲這樣的舉止,林冉也明白了,歲歲只是害怕上官修,或者應當說是忌憚著她,并非不喜歡上官修。
上官修那樣的人,不論出身樣貌,甚至就是那壞得不能再壞得脾氣,也多得是女子喜歡。
之前還覺得平白將歲歲推出去,可憐了歲歲,此刻看來,也不過是一人愿打一個愿挨。
林冉扯了扯嘴角,又找來一套她的衣衫,讓歲歲穿上。
許是看出林冉是真心的,是真心的不生氣,也是真心的想要將她送到她夢寐以求的那張床上,歲歲不像之前那樣拘謹,也不再拒絕,乖乖的聽從林冉的安排,換上林冉的衣衫。
看著鏡子里的歲歲,林冉滿意的點了點頭。
看看,隨便收拾一下,也是個俏生生的美人兒。
她梳的發髻,歲歲梳了,她穿的衣衫,歲歲穿了,這世上,本就沒有什么所謂的獨一無二,換成是誰不可以呢?
只希望,歲歲爭點兒氣,將束縛著她的那人帶了去。
是夜,林冉目送著歲歲眉目含情的從她房間里出去。
她對歲歲是寄予厚望的。
歲歲那么年輕,那么會討人垂憐,一定能拖住上官修的。
拖住一時,也是好的。
林冉走到窗邊,拿出趁人不備偷來的匕首,用力的去掰扯窗戶上釘上的木條。
上官修是真的狠,為了懲罰她,連窗戶都釘死了。
她在這房里走來走去,走了一天又一天,已經開始害怕起這樣的日子來。
上官修是什么意思呢?
從回來開始,一次也沒有出現在她的面前,他像是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但她身邊出現的哪一個人,哪一件事,不是同他有關。
他是故意的,就是要她絕望,就是要她窒息。
他生生折斷她的羽翼,那本就力量微薄的羽翼,徹底被折斷了。
她只有一身輕功,也是徒有一身輕功,像如今,房門緊閉,窗戶緊閉,她哪里也去不了。
林冉閉了閉眼睛,又伸出手,更加賣力的要將窗戶上的木條弄下來。
只是徒勞。
釘得太死了。
她手腳并用,也并不能挪動它們分毫。
“你便這么想出去?”
上官修的聲音出現在門外。
林冉沒有回頭,也不想去看。
緊接著,一道人影就竄了進來,她以為是上官修,其實是歲歲。
歲歲是被扔進來的,被摔得悶哼了一聲,還是顧不上疼痛,連忙爬起來,端端正正的跪好。
發髻整整齊齊的,衣衫卻是亂了。
面上的妝容還在,唇上的口脂沒了。
林冉勾唇笑了。
所以說,上官修還是碰她了不是嗎?
林冉緩緩轉過身子,對著上官修一笑,說,“女兒家的名節是最重要的,修公子既然碰了她,就應當對她負責。既然只是婢女,一開始也不好逾越,不如先抬了做個姨娘,等到她為修公子生下個一男半女,屆時,再好好的賞賜一番,她想要什么,就給她什么。”
上官修眼里只看得到林冉手中明晃晃的那把匕首。
她從哪里得來的?
“過來。”
上官修伸出手,語氣涼薄的說。
林冉驀地想到了如意居中,上官修哄她的那一句“過來”。
她聽話的過去了,他奪了她的清白,給了她一身的傷。
現在,他又要讓她過去,這一次,是否是想要了她的命呀?
林冉扯著嘴角直笑,笑得花枝亂顫。
她偏就不過去。
“有本事,你過來呀。”林冉說。
上官修好看的薄唇緊緊抿著,在林冉話音落下的瞬間,毫不猶豫的朝著林冉走了過去。
林冉刻意將匕首舉起,對準自己的心口,果不其然看到上官修眸中的驚懼。
“阿冉!”上官修看著林冉的眼睛,“不要做傻事。”
林冉嗤笑一聲。
她做什么傻事。
那夜他不是說了嗎,她要是再敢傷了自己分毫,他便讓她死在他身下。
上官修不是個言而無信的人,他也有那樣的本事。
她不傻,她很清楚,那夜,雖然她已然支離破碎,滿目瘡痍,可上官修是沒有盡興的。
要不是她實在疼得受不住了,示弱似的將唇貼上他的臉頰,他正在興頭上,怎么可能忍住欲望,如她所愿的抽身呢。
也是在那時,上官修說了那句狠話,她要是再敢用自己威脅他,他一定將她弄死。
說怕嗎?也不怕的。
上官修再怎么動怒,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說不怕嗎?也是怕的。
上官修在床上同她算賬,才是真的會要了她的命。
“拿來。”
上官修的手還那樣伸著。
讓她過去也是要她手中的匕首吧。
林冉聽話的將匕首遞過去,卻在即將落入上官修手中的那一刻,猛地扎向上官修的心口。
若是景云不能死,她也不能死,那便只能是上官修去死。
兒女情長,只能是兩個人,多一個,都是孽緣。
那么,她甘愿,親手了解了上官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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