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錦簿

第七章 新家主

說鬧了一會兒,余德堯特挑了一輛不起眼的青頂馬車在側門候著,又精挑細選了一隊武師緊隨其后,將余月亭護送至青州。

青州風光雖好,但有些偏僻,遠比不上鶴州城富饒熱鬧,離鶴州也足足有八百里地。

一路山高水迢,余月亭足足趕了十日的路方才進入青州城境內。

余月亭撩開車簾,遠遠便望見城門之上俊秀飄逸的“青州”二字,她心情雀躍起來,索性將車簾掛起,好奇地朝四面看去。反正為趕路方便自己與含煙這一路都是男子裝扮,此時簾門大開也無傷大雅。

隨著馬蹄噠噠,馬車自延平門駛入,剛剛踏入城中,永和街上小商小販的叫賣聲便絡繹不絕地響起來。

賣花糕的、賣蜜餞的、耍猴耍槍的……永和城兩側,許多店鋪攤位依次排開,店中跑堂正向過往行人吆喝著招攬生意,雖比不得鶴州那般富饒大氣。

青石街道、周正門面,也別有一番小城風味,甚有意思。

余月亭倚著簾門看得興起,馬車拐了幾個彎,駛到一處僻靜所在,馬車止住,含煙小跑上來輕聲喚道,“到家了,小郎君下車罷。”

余月亭應了一聲,下車來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府宅,雕花飛檐、烏門青院,自有一番雅致,甚合余月亭的心意。

她攜含煙上前,走到閽室前,一個話語聲中還帶稚氣的閽侍一個箭步上前將兩人攬下來,上下打量一番,見來人身著素衣、鬢發還有幾分散亂,顯然不是什么富貴人家,他輕輕皺了皺眉。

但存了個心思,默不作聲地掃了一眼跟在其后的馬車,照樣是一輛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青頂馬車,怕是附近來販山貨的農家,他眼中閃過幾分鄙夷。

不耐煩地問道,“你二人是何處的?來此做甚?”

含煙瞧他這模樣就來氣,余家治家一向極嚴,余德堯為人和善,又樂善好施,他講究和氣生財。家中仆人奴婢無不是笑臉迎人,從不論身家高低給人臉色。

偶爾門前經過幾個窮苦人,家仆順手施幾個銅板、遞幾個點心,也都是尋常之事。

都說這青州民風淳樸,這小小閽侍倒好,怎么上來就使臉子?

含煙正要開口,被余月亭攔下,她含笑上前拜了個禮,“有勞小哥,煩請向你家管事通報一聲,我們有樁買賣要做。”

這閽侍看著年歲不大,尚且會使臉子,不知上頭的人要囂張到什么地步去。

今后都是自己手里的人,自己可不愿用這等人,將來說不準哪日就壞了余家的名聲。

余月亭存了個心思,倒要看看,家主不在,這府宅之中都養出些什么大人物。

“買賣?”

那小閽侍冷笑一聲,“說什么笑呢,可知這是誰家的大宅?”

余月亭正色道,“知道,鶴州余家,家主是余德堯。”

小閽侍抱臂斜眼看著二人,“知道余家的名號,還不快些走開?余家做的可是大買賣,你等這些山貨野味,我們不收,沒工夫耽誤時間。”

說完不耐煩地擺擺手,“快走快走,莫要杵在門口礙事。”

余月亭耐住性子,壓著脾氣,依舊含了三分笑,“還是勞煩小哥通報一聲罷,我等今日前來確是有要事要與管事相商。”

余家規矩,見客三分笑。

這些余月亭多少是知道些的的,府中大小事務交由管事打理,凡有人求見管事斷然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依矩應當客客氣氣領了進來,如若買賣做不成也應當是客客氣氣送了出門,半點不能掛臉。

小閽侍一臉不耐煩,緊瞪雙眼,正要使個手段打發這二人走。

一旁的烏色大門忽而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身著華服、微胖身形的男子走出來,闊步朝外走去。

“曹管事好!”

小閽侍扯著嗓子恭敬朝男人高喊一聲,也不管他聽沒聽見。

抱臂縮在一旁,沒好氣地朝余月亭說道,“你二人不是找管事的么?這便是我們家曹管事。”

“曹管事留步!”余云亭高聲喊道。

曹管事轉過身來,皺眉看著她。

“崖州青玉。”

余月亭掃了一眼曹管事的鑲玉腰帶,挑眉說道,“曹管事好生氣派。”

曹管事有幾分自得,拍拍肚子,“沒想到是個識貨的,小子找我何事?”

余月亭踱步上前,狡黠一笑,“自是找曹管事談談生意,我手頭上正好有一樁好買賣,不知管事有沒有興趣?”

曹管事大笑起來,有幾分輕蔑,“你手上能有什么買賣?”

余月亭指指曹管事的鑲玉腰帶,勾起嘴角,“曹管事可莫要小瞧這樁生意,說不準能改變曹管事的命數也不一定。”

“哦?”

曹管事挑挑眉隨口應道,“那敢問是十貫錢的買賣?還是二十貫錢的生意?”

此話說得小閽侍都捂住嘴直笑,顯然這曹管事沒把余月亭放在眼里。

余月亭笑笑,看了一眼含煙。

含煙將余德堯親筆書寫的手書掏出來遞過去,“余家二郎親臨,曹管事,眼前這位自今日起便是你的家主了。”

曹管事臉色一白,身形晃了兩下,一把奪過含煙手中的手書,仔仔細細看了又看,差點沒厥過去。

趕忙垂下頭躬著腰連連賠不是,心中暗自納悶道,都道余家二郎是有了名的神武,一身的好功夫,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

怎么如今親眼得見,卻是個文弱的清秀少年?一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模樣,與傳聞中大相徑庭。

可這手書又確鑿無疑是真的。

余月亭看了他一眼,指指他手中的手書,笑瞇瞇問道,“曹管事,如何?現下可愿與我談一談買賣了?”

曹管事臉上青紅一陣,苦笑道,“小郎君快別拿小的打趣了。”

說罷趕緊將余月亭迎進府中。

余月亭高坐在花廳朱色楠木高椅之上,滿宅滿院的家仆規規矩矩地擠在堂下,直擠到院子里去,誰也弄不清楚這個小郎君怎么突然就出現了。

余月亭正色道,“我父手書相信各位也看得分明,從今日起這宅子連同青州的其他產業便歸了我用。”

“我,便是你們唯一的家主。”

“各位,可聽明白了。”

這新家主頗有幾分氣勢,堂下齊刷刷地趕緊應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