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這件事不是皇后做的?”梁擎邊往嘴里扒拉湯餅,邊質疑微飏的判斷。
微飏覷著空兒給他往碗里夾青菜:“自然了。老邱的醫術我還是信得過的。他說皇后已經沒那個本事了。”
“那太子呢?”梁擎吃得很仔細,他這一趟回程餓的時候太多,腸胃早癟了,吃得太猛會難受。
微飏替他夾菜的手停住。
“太子……”
“我在路上聽說了,先太子妃薨逝,陛下最得意的皇孫避禍終南,皇后被軟禁,小郡主被送到了崔貴妃的手里。”
梁擎一邊細嚼慢咽,一邊緩緩道來,“東宮一片死寂。看似這一局是太子殿下輸了半壁江山。可若是此事這樣明顯是誰吃了虧誰占了便宜,那可就不是端王殿下的手筆了。
“鄔家有名無實,隋家家破人亡。俞家可不一樣。尤其是俞妃娘娘,十個鄔皇后也玩不過她一個腳趾頭。尤其是在陛下已經絲毫沒有扶植鄔家的念頭之后。”
微飏猶豫了片刻,低聲道:“崔貴妃的確查到了端王一系的頭上。可越這樣,我們越是不敢輕動。所以,探查的結果都沒敢跟陛下說。”
“你為什么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梁擎笑吟吟地看著她,一萬個不相信她的話。
你說我為什么不敢?!
你個混賬又不在京里,桓王跟自己又沒那么貼心貼肺,神仙老鄉雖然說信任自己,但這種讓人家把倆兒子一起廢了的話,她究竟還是說不出口好吧!?
微飏惱怒地瞪了他一眼:“萬一控制不住局勢呢?你想讓我一個人死啊?”
“你死了我肯定給你報仇,你怕什么?”梁擎直盯盯地看著她的眼睛,笑得明目張膽。
微飏咬著嘴唇抬起一腳蹬在他沒有受傷的那條腿上,脫口而出:“我怕你不肯在后頭跟著來!”
梁擎愣住。
微飏的臉騰地一下紅透。
“我還真是,不大可能,馬上跟著去……”梁擎手里的筷子輕輕地放在了食桌上,聲音幽幽緩緩,“我得,做一些事情。但是做完了,我一定會去找你的。這個,你放心。”
微飏低著頭。
她剛才只是下意識的反應。
她自己也不知道,原來心里是這個念頭。
還是……
“我其實,還是太習慣你在身邊了。我也知道這樣不對,但還是有些……習慣了,改起來好難。”
前世今生加起來,四五十年。大主意都是他拿。她真的太習慣了。
一直覺得自己這輩子過得無比肆意彪悍的微飏,瞬間有種說不出口的羞愧。
啊,糾結死了呢!
梁擎的聲音帶著一絲怪異,有點兒像狂喜,有點兒像甜膩,還有點兒,像是驚嚇:“習慣?平均一年才見五次的頻率,你習慣?!”
有這么少么?
微飏傻眼。
怎么可能?!
“瞎說!怎么可能?我……”
“你天天進宮,出了宮就回家,好容易見一面,幾乎都在桓王府。咱們倆單獨說話的次數,一只手就夠數。”
梁擎面無表情地把手伸到她眼前。
微飏仔細回想,然后撅起了嘴。
那她怎么會覺得,他時時刻刻都在身邊的呢?!
“說正事兒!”微飏正色。
梁擎翻個白眼,卻也知道現在并不是爭這些的時候,換個心情:“正事兒就是,我得悄悄出去一趟。”
“去哪兒?”微飏心里一緊,他正傷得重,這時候出門,太容易出事了。
梁擎嘆口氣:“你說呢?有些消息,得我自己去拿。”
“那些和尚道士的消息?”微飏目光一閃。
看來梁擎跟她一樣,對那個若有若無的錦王,都十分看重。
“等一會兒,桓王來時,你就說我移動不得。他走之后,你派個人,悄悄地送我過去。”梁擎的聲音壓低了。
微飏驚訝:“他不知道詳情?”
“連你都不清楚,我怎么會跟他說那么多?”梁擎不以為然,“桓王做事,皆是陽謀。有些小心思,我不說,他不問,這樣就最好。”
“你們這個掩耳盜鈴用的妙。”微飏忍不住陰陽怪氣。
梁擎呵呵地笑:“行了行了,縱觀史冊,誰不一樣?你莫要強求他。”
微飏翻了個白眼,剛要反駁,外頭翠微輕輕嗽了一聲:“桓王殿下到。”
“快請。”梁擎忙揚聲道。
微飏瞪他一眼:“吃你的飯!”自己站起來迎了出去。
桓王疾步進來,略對著微飏一拱手,張口便問:“九州怎樣?”
“皮肉傷,看著嚴重,養養就得。”微飏示意他往里看,“正吃飯。”
桓王的心落了下來,含了一絲笑,大步進去,迎面只見梁擎慢慢地自己正在挑著碗里的湯餅吃,不由得笑了出來:“你倒自在。”
梁擎嗯了一聲,低頭就著碗邊喝湯,一口氣喝掉大半碗,才又抬起頭來,長出一口氣,沖著桓王嘿嘿一笑:“我可是兩個多月沒吃過一頓安生飯了。”
這倒是……
桓王回頭看看微飏。
微飏的臉上顯出一絲同情:“環首在隔壁……昏迷未醒……”
“殿下先去看一眼環首,回來咱們再說話。”梁擎努力地用筷子把碗里剩下的零星湯餅扒拉到嘴里。
桓王猶豫片刻,點一點頭,轉身出去。
微飏吩咐翠微:“給他再盛一碗雞湯。”示意梁擎慢慢喝,自己則跟著桓王走了出去。
她沒有跟著桓王進環首所在的房間。
那是自幼跟隨桓王的護衛大統領,是桓王曾經最倚重的人,如今變成這副模樣,她覺得,桓王未必肯愿意讓自己看到他的難過。
屋里毫無動靜。
過了好一會兒,桓王才從里頭出來,眼眶都是紅的。
“桓王殿下。”微飏站在臺階下看著他。
桓王垂著頭,抹了一把眼睛,才抬起頭來,輕聲道:“環首醒了。”
“那我讓人馬上給他端了藥過來。大夫說,醒了就吃的。”微飏回頭看了跟著的青粲一眼。
青粲忙忙去了。
“小姑姑還記得隋染么?”桓王抬眼看她。
微飏訝異:“記得,怎么了?”
“環首剛才跟我說,他在西夏,見到隋染了。”桓王的臉上閃過鄙夷嫌惡。
環首見到了隋染,可是梁擎剛才并沒有跟自己提起。
微飏的眉梢高高地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