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回房,試著調息。
季文清這身體,氣血兩虧是一定的,氣息也弱,要拿著中醫的看法,肯定是需要好好調理,不過在陶然看來,她缺的更是運動。
畢竟是跟著秀才學文的,也不用下田干活,整個一小姐身子,典型的干啥啥不行。
等這幾天身體恢復力氣,她可得好好制定個鍛煉計劃。
這么想著,那邊大嫂陳芳端著碗來了。
季文清和兄長季文英都是一個媽生的。兄妹倆關系還算不錯,所以季文清去了之后,也就兄長季文英幫她試著去馮家討公道了
季文英對這個妹子的感情挺復雜。
一家子那么多人,能下地干活的基本就他一個。雖說爹是秀才可免稅,可秀才爹每年領的貼補怎么也不夠養活那么多人。
家里地總得有人種吧?所以季文英年紀小小就跟村上其他人一樣下地干活了。他指望妹子能幫幫忙,可季文清只喜歡書,兄妹倆為此頗有隔閡。
季文英娶妻之后,夫妻倆就成了家里的主要勞動力。
而季文清對此是記在心里的,這也是她后來愿意主動嫁人減輕家里負擔的原因
陶然這會兒自然能理解嫂子陳芳對她的不喜。吃閑飯的,誰能喜歡?
陳芳端來了一碗白粥,一碗燉蛋和一碟咸菜。
“兩只雞蛋燉的,小姑子可得吃干凈,不能浪費了。”陳芳看小姑子不順眼,擱下碗就要走,陶然卻叫住了她。
“嫂子辛苦了。我給嫂子添麻煩了。謝謝您。”
陶然釋放了大量善意。
陳芳明顯一愣,臉上的不耐煩融了大半。
陶然伸手拉過陳芳,“嫂子,您和我哥的好,我都記著呢。將來,我定讓您和我哥頓頓有肉吃!”
季文清不喜表達自己的心意。可有些話不說出來,別人卻未必會知道。所以人啊,一定要不吝表達,尤其是自己的善意和感恩。
陳芳面上紅了下,跟著露出微微一笑。她哪里想到,哪天還能從小姑子口中聽到這樣的好話。“都是一家人,有你這句話,我和你哥也算沒白疼你。”
陶然從枕頭下邊拿出了一把銅板。
“嫂子,這是我攢的錢。是春節前寫了對聯去集市賣攢下的。我身子恐怕還得養一陣,得要麻煩嫂子。所以這錢,嫂子千萬別嫌少。”
陳芳目瞪口呆,隨后下意識看了眼窗外,太陽,是在偏東方向啊!怎么今兒公公和小姑子都這么反常?有生之年,竟然還拿到小姑子的私房錢了!
陶然直接把銅板都塞在了陳芳兜子里,“嫂子,等我身子好了,以后再給你掙銀錠子!”
“噗嗤。就你?”陳芳開心了。“你有這心就行了。”就沖今天這幾句,這小姑子真要成老姑娘,永遠得吃自己丈夫的,她也舒坦多了。
“趕緊趁熱喝。我瞧著你氣色好多了,粥要是不夠,我再端一碗來。”
“多謝嫂嫂。”陶然也不客氣,趕緊吃了起來。
這就是她要的。
她得趕緊把身子養好。
身子需要營養,沒有肉總得要有蛋,給了錢,多少能幫自己改善下。
另外,她還得陳芳伺候著,尤其陳芳還是她的廚子,她哪里敢得罪?
兩碗熱粥下肚,整個身子都舒服多了。
陶然氣力沒有恢復,便按著內功心法認真調息。中間秀才進來過一次,看她閉著眼在睡,滿意極了,立馬退了出去。
陶然能聽見秀才變小的讀書聲,那聲音雖不大,但底氣明顯足了許多。
半個時辰后,劉春娥回來了。
劉春娥是秀才十年前娶的媳婦。人不壞,還算麻利,就是愛算計。她人生就一個目標,就是帶著兒子過上好日子。
要說起來,季文清之所以雙手不沾陽春水,也有劉春娥一半的緣故。
她為了嫁給秀才,早年沒少表態會對死了娘的兩個孩子視如己出。成婚后,又不知聽誰出的主意說與其教繼女干活落個惡名,還不如就縱她讀書,將來若能高嫁,才是對家族最大的幫襯。
所以季文清也是早就知道繼母打算,因而她也不客氣享受家族供養,只等將來報答
這會兒,劉春娥咋咋呼呼推門進來:“我這腿都快跑斷了,總算是弄清了緣由!老大媳婦,飯做好了么?兒子,看見娘回來,還傻站著做什么!趕緊倒碗水來!”
“你聲音放輕點!鬧騰死了!”秀才沖出來呵斥。“不知道家里姑娘病著?有你這么做娘的?”
劉春娥傻在原地。
姑娘病著是什么大事?現在不是退親和克夫的事更重要?自己辛苦一早上,怎么還叫他給訓了?
“相公,我去鄰村了,總算弄清了”
“別說了!我不想知道!”秀才一甩袖子。菩薩說了,讓他少管有的沒的,專心學業。他剛剛摒除雜念好好讀書,只覺今日那些再晦澀的字句也可愛了太多。
他正念得起勁,卻叫這婦道人家打斷。那一瞬,他強烈懷疑自己格局恐怕就是因為婦人的聒噪所以變小了。
秀才甩袖進屋,更傻了劉春娥。
但她很快發現,這會兒已是平常吃飯時候,可老大媳婦的飯菜都還沒好。往日活蹦亂跳的兒子這會兒站在墻角,紅著眼說被罰站了。這也太奇怪了。
劉春娥剛通過兒子的口問了個大概,飯也好了,季文英也干活回來了。
秀才坐下,這才把菩薩的事說了一遍,告知眾人,他以后不管事,只認真讀書。女兒也不急著出嫁,以后幫著他處理家事。
“就因為一個夢?”家里其他幾人全都驚呆了。他一直讀書也考不到像樣的功名,再要不聞窗外事,豈不是更廢?
“你們都什么表情!”秀才更不高興了。果然,只有讀書人懂讀書人,難怪菩薩托夢都是找的女兒!
劉春娥:“那文清克夫的謠言”
秀才:“無稽之談!讓他們傳去!等我中舉之后,文清還愁嫁不出去?到時候,有的是官大爺來求娶!我和文清可看不上馮家。”菩薩說了,塞翁失馬是福氣,現在的舍就是將來的得。
“可今日我去了鄰村,打聽到了是誰人在嚼舌根,相公真不想聽?”
“我知道是誰人。”
秀才還沒作答,卻是陶然又扶墻出來了。
“你知道?”劉春娥又愣了下。怎么可能?她可是花了一上午的功夫,才讓一個姑婆開了口。
陶然沖上來扶她的陳芳微微一笑,隨后大方坐下。
“鄰村鄭家,鄭秀才,鄭琴琴他們家,是不是?”
“你你什么時候知道的?你早知道了?”劉春娥一臉驚訝。“你知道怎么不早說?害我百忙一上午。”
陶然搖頭:“我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會知曉,我是剛剛才知道。”
“剛剛?”
“是。爹不是讓我繼續睡,看能不能接上之前的夢嗎?夢沒接上,但我跟菩薩問上話了。這事,是菩薩告知的。”
陶然一本正經,這次,驚得一家子扒飯的筷子都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