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到這一世,每每午夜夢回,她都怕這一世的一切只是一場夢,怕她還是沒有能護住母親和嬸嬸們,沒有能救下妹妹們。
上一世失去過,那種痛讓她承受不住,她是憑借著要為白家翻案所以才撐著不讓自己死,可過的每一個時辰都是生不如死。
所以上天垂憐重生回來,她是將弟弟妹妹們,將母親嬸嬸們放在了最前,將白家先祖未能實現的大志向也放在了前面。
和蕭容衍在一起,相愛……成親,這是白卿言的意料之外。
遇大事不論私情,這一點上,她一直覺得蕭容衍其實一直做的比她要好。
利用阿瑜的身份,將阿瑜的身份透露給西涼……
那個時候,白卿言心中也有怨氣,可都被以前他們約定“遇大事不論私情”這句約定,勸服。
畢竟他們一個是大周人,一個是燕國人,各為母國各出其力都是應該應分的。
是她動了私情,一直沒有忍心將蕭容衍的真實身份抖出來,這不代表蕭容衍就必須要為了她也這么做。
若非這一次江孜城被圍,蕭容衍來了,白卿言會一直這樣覺得。
或許不論是出賣阿瑜身份,還是利用阿瑜身份,都沒有危及她的安危,所以蕭容衍會做的毫不猶豫,一旦關乎她的安危,蕭容衍便會奮不顧身……甚至不顧燕國。
白卿言突然想到了姬后,想起蕭容衍同她說起姬后時的表情,他的母親這輩子受困于一個情字,他的父親老燕帝又是那樣一個男人,他看過自己的母親,所以立志要護自己的妻一輩子,因為他是姬后的子嗣,所以骨子里……他是一個內里十分深情的人。
她將信封好,又讓人帶著傷藥,一并給蕭容衍送去。
魏忠接過信,正要岀去派人去給蕭容衍送信,就聽白卿言說:“魏忠,讓人準備準備,入天門關前,我想去豐縣看一看。”
豐縣曾經是每一次西涼越境便會首當其沖的城池,白卿言一直掛心不已,曾今叮囑過推行新政的李明瑞和董長元,要給豐縣更多的支持和照顧。
現在既然已經走到了天門關,她便想去看看,也等等……蕭容衍給她的回信。
自從大周的邊界因為南疆一戰推到了銅古山,豐縣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可距離上一次南疆之戰過去也沒幾年,所以百姓們都還記得當初的凄慘日子,自然也不曾忘記白家軍。
白卿言的馬車進城時,城門內正在征兵……
畢竟平定西涼這一仗需要很多病,占領的城池也需要將士們去駐防,大周其他大營的軍隊也不是說動就能動的,只能征召新兵。
坐在馬車上的白卿言抬手撩開,湛青色的馬車窗簾,瞅著外面排了長隊前來應征的百姓,隊伍里竟然還有拿著木劍的小娃娃,不知道從哪兒沖出來一個還圍著圍裙的盤發婦人,伸手扭住那小娃娃的耳朵,就往回提溜。
“哎呀!娘!您別擰我耳朵,春生哥哥都能去當兵,我為啥不能去!我要去找春生哥哥!”
婦人氣得扯著小兒的胳膊,用力在那小兒屁股上拍了幾下:“胡鬧什么!你才幾歲!”再說了春生那是有軍隊里的將軍做保,才去從軍的!你以為你這小小年紀人家會收你!讓你上戰場干啥,給咱們白家軍添亂嗎!”
“娘……”
“趕緊給我回家!”
婦人二話沒說,扯著小兒的胳膊把人往回拽,小兒的哭喊聲,和婦人的訓斥聲漸行漸遠。
春枝聽到那夫人和小兒的對話,笑道:“沒想到,豐縣這么小的娃娃竟然也敢去從軍。”
“如今還能留在豐縣的百姓,都很是勇敢!”白卿言眉目帶著淺笑,“南疆之戰以前,豐縣這敵方……每年西涼都會來搶糧,百姓們可以說過的苦不堪言,但他們最終選擇留下,是因為相信白家軍會護住他們。”
春枝點了點頭:“奴婢以前也聽咱們白家護衛說過。”
“冰糖葫蘆!賣冰糖葫蘆嘞……”
看到扛著冰糖葫蘆叫賣的小商,白卿言突然想起曾經蕭容衍給她買冰糖葫蘆的事情,眉目間染上了笑意。
“魏忠,停了馬車下來走走吧!”白卿言放下窗簾同馬車外說了一聲。
魏忠應聲抬手,馬車緩緩停下。
護在馬車前后的白家護衛紛紛下馬,春枝扶著一身尋常富貴人家夫人的裝扮,下了馬車……
到底是這護衛氣度都不一樣,引得百姓們頻頻朝白卿言的方向注目。
路過草安堂,白卿言記得這是紀瑯華的父親開的。
草安堂的伙計瞧見大著肚子的白卿言帶著護衛和婢女立在草安堂門外,還以為是慕名而來請他們先生診脈的富貴夫人,忙迎了出來:“這位夫人可是來找我們紀大夫診脈的?真是不巧……我們家紀大夫外診去了!”
伙計話音剛落,就見一輛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那伙計忙笑道:“哎呀!巧了!我們紀大夫回來了!”
說著,伙計忙迎了下去。
馬車夾了棉的青黑車簾被掀開,一個帶著漆紗籠冠,身著月白色寬袖祥云滾邊長袍的中年男子拎著藥箱,被車夫扶著走了下來。
伙計連忙從紀大夫的手上接過藥箱,笑著道:“先生回來了,正巧……有人來找大夫診脈!”
留著山羊須的紀大夫抬頭,便瞧見通身尊貴氣場,且有護衛相隨的白卿言。
他倒是沒有認出白卿言,卻認出了跟在白卿言身邊的魏忠,臉色頓時一白,再看腹部高挺的白卿言,立刻便猜出了她的身份,連忙弓著身子疾步上前,撩起衣裳就跪。
“紀先生在外不必多禮!”
白卿言話音一落,魏忠便上前扶住了單膝剛跪下去的紀大夫,魏忠笑著道:“紀大夫,一別多年……別來無恙!今日老奴陪我們家大姑娘來豐縣走走,不成想竟然碰到了舊相識。”
紀大夫唇瓣顫抖,他瞧著白卿言生怕失了禮數,連忙弓著身子上前對白卿言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陛……大姑娘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