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這丫頭跟著她憋悶壞了,多出去走走也好。
春桃出了門來到院落中,兩個小宮女還正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她半隱在樹后聽了聽,便聽到兩個小宮女口中吐出的:
青樓出身……身份卑微……不受寵愛……難有前途這些詞。
春桃憤怒的挑了挑秀氣的眉頭,又適時地站出來呵斥道:
“你們在這里胡亂嚼什么舌根!要不要我上報給大總管,讓他拔掉你們的舌頭!”
兩個小宮女被嚇了一跳,連忙認錯求饒。
屋中的鳳七聽到外面動靜,暗暗翻了個大白眼。
這些人真是無趣,翻來覆去說的無非就是這些,聽了這么久她都聽膩了。
她出身不好又如何,她一沒偷二沒搶,她們憑什么嫌棄她?
外面隱隱約約傳進來“……暫不追究……下不為例……定不輕饒”的話,隨后便漸漸消了動靜。
鳳七知道春桃這是出了院門。
她翻了個身,望著頭頂上牡丹百合的帳子上垂著的八寶流蘇穗子出起了神。
***
與鳳七院落中的冷清相比,玉箏所在的宮苑內可謂是熱鬧非常。
幾個眼利耳聰的小宮女正圍著玉箏獻殷勤,鶯鶯燕燕們的歡聲笑語透過朱紅的雕花木窗陣陣傳出。
片刻后,大廚房的王嬤嬤經稟報后進的門來,躬身詢問玉箏晚膳想吃什么。
玉箏已經知曉了鳳七院落里發生的事兒。
聽聞王嬤嬤每日給鳳氣送去的都是冷菜硬飯,與給她這里送來的精細吃食可謂是天差地別,她心中暗暗得意之余又有些痛快。
在清風樓時,她與鳳七斗了那么久,還是被鳳七壓一頭,她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如今入了這太子東宮,她一下子就真如同蛟龍得水一般,處處透著順心如意。
因著對眼前王嬤嬤的舉措滿意的不得了,她的語氣自然也跟著溫和幾分,“嬤嬤看著安排就好。”
“是,老奴定會精心安排。”
玉箏的話讓王嬤嬤心里安定了下來,她忙賠著笑點頭。
這位韓孺人可是太子殿下的新寵,她可要好生伺候著。
她已明里暗里問清楚了韓孺人不喜的吃食和忌口的東西,大廚房什么新鮮食材也都先緊著韓孺人這里。
王嬤嬤明顯的獻媚討好成功取悅了玉箏。
她心情大好,臉上的笑容也越加真摯。
如今使人心情舒暢的境遇和生活,是玉箏曾經想都不敢想的。
自從她成了官奴被賣到清風樓,就不止一次的做過今日這樣的夢。
夢想著有一天,會有一個舉世無雙的男子救她脫離苦海。
現在她的夢真的實現了,甚至比她的臆想還要更加美好幾分。
太子為她贖了身,接她入了東宮,并且親封她為他的孺人,對她照顧有加。
她現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給太子生個兒子。
只要太子的長子是從她肚子里出來的,她就有了最大的儀仗,日后無論再有多少鶯鶯燕燕,也是影響不到她的地位的。
可太子雖然偏寵她,卻并不是話本子里的夜夜笙歌,只是無事時來她這里做做,她同太子做的最親近的事也不過是紅袖添香。
為此,她少有的憂心,生怕太子身上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比如說……隱疾之類的。
玉箏正看著眼前幾個逗趣的小宮女出神,忽聽門外的宮女來報——太子殿下過來了!
玉箏立刻由一旁宮女扶著站起身,正要迎出去,就見太子晏子風滿面怒容走進來,疾風般一腳將門前的王嬤嬤踹翻在地:
“敢在我東宮監守自盜?誰給你的膽子?”
眾人被晏子風這股威懾力震懾,瞬間跪滿了一地,皆不敢抬頭。
王嬤嬤猝不及防心窩被踢了一腳,剛要發出一聲痛呼,待聽到晏子風后面的話后,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
她顧不上身上的疼痛,連忙跪爬到晏子風的腳下,
“殿下,殿下老奴冤枉啊……”
王嬤嬤正要為自己極力開脫,可她話未說完,便瞧見幾個手端托盤的內侍魚貫而入。
這些托盤之中,有碧粳米、蟲草、海參等好多珍貴的食材藥材,其中最顯眼的,是一大盒極品血燕。
滿屋的小宮女瞧見這一幕,看向王嬤嬤的眼神立馬變了。
這血燕可是貴重的稀罕物,是她們這些小宮女平日里見都見不到的,能在主子用完膳后,偷偷嘗上一兩口便是奢望了,這王嬤嬤竟然私底下藏了這么多!
一旁的玉箏也是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呆愣愣地注視著王嬤嬤,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這血燕是非常珍貴的滋補品,長期燉食能讓肌膚雪白柔滑,充滿彈性。
是她為了保持自己的冰肌玉膚,特意吩咐大廚房出去采買的,不想王嬤嬤竟如此大膽,居然打著她的幌子將這么多血燕都納為己用。
難道這老嬤嬤還妄想消掉滿臉褶子,返老還童不成?
想到此,她不由怒斥出聲,“王嬤嬤,你怎可做出這種欺上瞞下,中飽私囊的事情?簡直太可惡了!”
而見到這些東西的王嬤嬤,此刻已突然靜了聲,只覺眼前一陣陣發黑。
她掌管著這大廚房的伙食,負責采買的宮人又已被她買通,想要不著痕跡的動手存點東西自然容易。
只是這些東西她藏得那么隱蔽?太子到底是如何找到的?
晏子風盯著地上跪著的王嬤嬤,不由冷冷一笑。
竟然敢欺負他的鳳七,活膩了嗎?
他分分鐘便能將她查個底朝天,打回原形。
“老奴、老奴……”
王嬤嬤跪在那里,低著頭,背后已大汗淋漓。
她在東宮數年,自認已摸清了晏子風的脾氣。
太子晏子風持重賢明,御下寬仁。
如果只是為了這點錢財物事,斷不會如此給她沒臉。
她心里清楚,偷盜這件事情只是表面的導火索,真正的原因恐怕是她不知觸到了太子哪根逆鱗。
“殿下,殿下您饒了老奴這次吧,老奴再也不敢了!”
王嬤嬤不敢再狡辯,重重地在青玉石上磕下一個個響頭,只不過片刻的功夫,額頭上便已是一片鮮紅。
她完全不顧額前涌出的鮮血,只是一味的急急求饒。
晏子風居高臨下地盯著王嬤嬤,半晌后沉聲開口道:
“一個小小的管事嬤嬤也敢欺上瞞下,奴大欺主,將我東宮攪弄得烏煙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