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帶著包子油條回來的時候,蘇青湖已經煮上了粥。
見兩人回來,招招手,問:“咱們家沒有電器?”
“有電燈泡。”二蛋顛顛上前,笑瞇瞇地把手里的油條和包子遞給她。
哥哥不讓先吃,他都忍了一路了。
“你和你哥吃,我喝粥。”蘇青湖不饞這些是真,想養胃也不假,強調了一句“記得洗手。”,就自顧自想別的了。
陳列這身價,按說不該連個電視機都沒有吧?
今年上半年我國第一顆實用通信衛星發射成功,看電視聽廣播都方便許多,結束了租用別國通信衛星的時代。
這么個時候,沒電視?
等兩人洗完手回來,蘇青湖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開口,“你們有沒有吃過打蟲藥?”
如果記憶沒出錯,八九十年代的孩子因為容易生蛔蟲,會吃一種甜甜的藥丸。形狀有點像寶塔,似乎因此有了個別稱叫寶塔糖。
“寶塔糖嗎?”二蛋歪著腦袋想了一下,“好像有,也好像沒有,不記得了。”
大蛋開口,“去年和今年的還沒有吃。”
他們沒有肚子疼過,那個女人只最初給他們吃過,后來就再也沒有給他們買過。
蘇青湖點點頭,沒說什么,只盛了粥,一托盤將三人的飯菜端起,招呼倆孩子拿好筷子,一起進了客廳。
這個院子屬于歸還之物,里面容易搬動的家具早已經沒了,現在客廳里唯一的一張方桌是新配的。
如果所料不錯,是陳列離婚之后搬進來,無奈之下重新添置的。
“問你們一個事情,你們之前住的地方,有沒有電視機?或者,有沒有什么家具?比如說桌子椅子什么的。”
二蛋回答得干脆:“這些你都別想啦,啥都沒有!沒有電視機,也沒有桌子椅子,就是大米,也沒有剩下一粒兒。”
蘇青湖默。
大蛋:“都被那個女人賣了,在她跟我爸拍電報,叫他回來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在賣這些東西了。”
她說這些都是爸爸欠她的,她付出了四年的青春,跟守寡一樣帶著兩個孩子,這些合該是她的。
爸爸回來之后,并沒有追究這些,應當是默許了。
想到陳列,大蛋忽然沒了胃口,看著蘇青湖的眼神逐漸犀利,像是在審視什么,也像是在權衡利弊些什么。
蘇青湖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明白了,就是說這個家想要擺放點什么家具,必須掏錢自己買。
吃過飯,蘇青湖讓兩個孩子去洗碗,順便燒一鍋熱水。
等水燒好,她兌好涼水,確定溫度沒什么問題,才一指那個略大的臉盆,“家里沒有洗澡盆,今天就算了,你們兄弟倆互相搓背,把自己洗干凈,然后換件干凈的衣服,然后就要么在院子里玩,要么去休息。”
八九十年代,洗澡盆不常見,一般都是家里洗衣服的大紅盆給兌好水讓孩子洗澡。夏天就方便多了,直接一臉盆一臉盆地沖澡,除非為了給孩子降暑熱,一般真不讓去洗衣服的大紅盆里泡著。
不是怕人有事,而是怕大紅盆被孩子給弄裂。
大紅盆金貴,男人又沒那么細心,這院子里除了一個臉盆,就沒有別的什么盆子。
原身洗腳還是直接臉盆接水往腳上倒……
這操蛋的世界!
大蛋對蘇青湖是很好奇的,就連讓他們用溫水洗澡也是。
在夏天,一般人家里面,讓孩子洗澡一般都是用冷水,再不然就是上午的時候曬一洗衣盆水,等到下午或者晚上,家里誰沖澡誰舀一盆。
她比他預判的還要講究,甚至比城里出身的那個女人還要講究。
“哥?哥你想什么呢?快給我搓個背!”二蛋遞給大蛋一條打濕了的毛巾,“使勁兒點啊,不然搓不出來灰。”
這段時間家里兵荒馬亂的,他和哥哥,也就隨便沖沖澡,去去身上的汗濕好睡覺,再多的也沒有了。
大蛋回神,見蘇青湖去了客廳,忽然低聲問弟弟,“你有沒有覺得她怪怪的?”
“什么怪怪的?”二蛋瞪大眼睛,“哥你別嚇我!”
不怪二蛋一下子想到怪力亂神,誰叫他喜歡到處跑,喜歡往人多的地方扎堆?那些老爺子們什么不聊?怪力亂神的最吸引人!
他反正最喜歡老爺子們講這個!
什么起死回生了、什么黃皮子報恩了、什么廟里很靈驗了……
反正應有盡有!
大蛋還是壓低了聲音,一邊給他搓后脖子,一邊說,“她跟爸剛領證的時候,不愛說話,好像抬不起頭一樣,說話做事總喜歡低著頭,就像……就像氣兒不足撐不起來一樣。”
大蛋滿意了自己的形容,才繼續說,“現在不一樣了,她跟變了一個人似的,說話做事神采飛揚,像是天上的太陽,又……又不曬人。”
不得不說大蛋的形容很到位,以至于二蛋思維發散了,眨眨眼,語出驚人,“哥,你是說咱這個新媽被調包了?”
大蛋怒:“……這么一個大活人,你認為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掉包嗎?還長得一模一樣!”
傻不傻!
“那你的意思是說——”二蛋撓撓頭,“借尸還魂嗎?”
不等大蛋捶爆他狗頭,他自己就說了,“哥哥,封建迷信不可信,這不是老師經常跟我們說的嗎?你怎么還信這個?我們要相信科學!”
大蛋:“你可閉嘴吧!”
他只是說一下對現在這個女人的看法,以確定自己所見所想是不是真的。可是弟弟說的這是什么話?什么怪力亂神全用上了,帶得他腦子也忍不住往那方面想。
“你-們-在-說-什-么?”
一道幽幽的聲音響起,嚇得大蛋二蛋迅速回頭。
結果一回頭,就看見一張慘白的臉。
兩人尖叫一聲,瞬間抱頭鼠竄。
蘇青湖拿下抵在下巴上的手電筒,叉腰笑得樂不可支,“小兔崽子,被我嚇到了吧!”
別以為她聽不清就不知道他們在念叨她!
大蛋二蛋嚇得拉開門就往外沖,才出門就被人一手一只拎起來,正要叫,卻在下一秒戛然而止,繼而又“嗷”一嗓子,樹袋熊一樣往來人高大挺拔的身上纏。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