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響了,點開一看,是周老師發來的語音:“蕭然,一起吃晚飯好嗎?有一家西餐廳的牛排不錯。”
他這是在約我嗎?他的聲音猶如驅散陰霾的陽光,我嘴角不由得帶上笑容,煩惱一下子煙消云散了。忽然想到周老師已經是有家室的人,與他去西餐廳或許不合適,略微思考了一分鐘,我才回道:“當然好啊,幾點到?哪里?給我定位。”
見一下自己的老師,還要如此患得患失,思前想后嗎?我什么時候變得這般優柔寡斷了呢?暗自一笑,還有那么多事情想要問他,我也不是什么緋聞女性,有什么好擔心呢。
那邊也是略微猶豫了一會兒,發來語音:“半個小時后,我來接你。”
周老師,永遠都這么紳士風度。半個小時,是給一個女人裝扮的時間,連這樣的細節都替我想到了。
我進了房間,拉開衣柜,能將別的女人打扮的星光燦爛的我,竟然不知道穿什么好。白色,太清純,黑色太黯淡,粉色,過于矯情,玫紅,太過妖嬈……最終我選了一件咖啡色毛衣搭配藍色牛仔,忽然想起是西餐廳,在那種最注重氛圍的地方,應該穿的英倫風一些。換了一件暗紅色荷葉邊高領蕾絲,搭上銀灰色百褶長裙,果然有了不少西方氣息。
我走出門,已經看見周老師站在一輛黑色的轎車旁,夕陽照在他身上,一身暖意。我走過去,他已經拉開副駕駛的門,用手護住門框頂部,生怕我磕到頭,他說:“蕭然,上車。”
我有些緊張,約會的滋味我已經很多年沒有感受過了。雖然周老師只是約我吃飯,應該是與大唐錦繡的事情有關,說不定是為蘇蘇做說客,但是我在心里很自然的將這次見面列入約會的類型。一男一女,西餐廳,音樂咖啡,拋開背后的意圖,這難道不是很期待的見面嗎?
臨出門時,就連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朱姐也會心的對我一笑。劉真的八卦嘴真是厲害,我這樣一打扮出門,還不知道他們怎么議論我呢。說不定是認為我跟那個網絡人氣恒主約會去了呢。
戀愛的時光,遙遠的猶如天際的浮云。那些風花雪月的愛戀,那些浪漫甜蜜的情感,都不屬于我。
奶奶臨終遺言,總有一天,他們會來找。為了這句話,我一直堅守,再艱難的日子都沒有過離開的念頭。
奶奶,雖然我不知道您要等的人是誰,但是,奶奶給了我希望。只要我等下去,終有一天,我會等到奶奶的答案。
忽而覺得,我是為了責任活著的。當我坐在車里,第一次這樣和周老師并肩坐在一起,我們之間是這樣近,近得我能聽到他的呼吸。
我為自己的胡思亂想感到慚愧。我怎么會對自己的老師有不一樣的情感呢?愛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自然流露的情感,成人的世界里,也是一種責任,是對伴侶的忠誠,對家庭的維護,是對孩子的撫育,是對社會的負責。
“蕭然,喜歡吃西餐嗎?”開車的周老師眼睛看著前面,嘴邊帶著笑容,他問我。
我也笑道:“喜歡啊,西餐廳氛圍好,年輕人都喜歡。”
周老師看了我一眼,眼角眉梢也都帶上笑意,“蕭然,這么說,你是在夸我了,夸我是年輕人。”
周老師比我大不了幾歲,高三那年他帶我們課時,剛從大學畢業。“周老師,您也就三十剛出頭,怎么就不年輕了呢?現在老年人的界定都延長了,早就沒有五十知天命、七十古來稀的說辭了,您這年紀輕輕的,非要抬高自己的輩分,要我叫您一聲大叔嗎?”
周老師笑得更厲害了,他下意識的理了一下衣領。他高興的時候,往往就會理一下衣領。記得當年,他在課堂給我們講哲學,生活中很多事例都可以歸類到龜兔賽跑現象,先天有優勢的人反而容易失敗,讓大家分析其中蘊含的哲理。周老師叫我起來回答,當時,我沒有用心聽講,看看同學們都盯著我看,慢吞吞站起來說:“烏龜和兔子一樣,也有四條腿,完全可以跑得快一些。它之所以跑那么慢,是因為他想長壽。”
同學們哄堂大笑起來,周老師也笑起來,笑意盈盈的樣子格外溫潤,他隨意的理了理衣領說:“你慢吞吞、心不在焉的樣子也是為了長壽嗎?”
同學們笑得越發厲害了,而我當時并不知道他們為什么發笑,反而很理直氣壯的反駁:“烏龜可以活到幾百歲,走路慢一點又有什么錯呢?”
從那以后,走在路上,經常有男同學故意慢吞吞的擋在我前面,我氣惱時,他們就會嬉皮笑臉的回我:“這位同學,慢一點有什么錯呢?我是為了長壽!”
再看開車的周老師,他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無意識的理了一下衣領,然后自然地放在方向盤上。我們就這樣笑起來,車里的氛圍一下子就變得溫馨而愉悅。
車速不緊不慢,開過護城河,來到環城路,沿著水岸一直往西走。一路紛飛的落葉,仿佛都飛到了我的心里;沿途漾漾秋水仿佛流過心間,在我心海漾起輕微的漣漪。仿佛這些年只是做過的一個夢而已,而我們還身在那年那時那月,見面時無需寒暄,只需要一個平淡的微笑。
這是坐落在山頂的一座旋轉餐廳,中央是一個舞池,座位設在臨窗的位置,可以俯瞰川南的夜景。環城濱河像一條被燈光渲染過得彩帶,蕩漾著波光,高樓大廈盡收眼底。
舒緩優美的樂曲,靜謐優雅的環境,朦朧柔和的燈光,尤其是所有的陳設都是透明的,玻璃桌椅、水晶餐具,給人一種恍若仙境的感覺。牛排、果盤、咖啡,我們要的食物非常簡單,但是,在這樣的環境里,吃任何東西顯然都是一種別樣的享受。
“來,跟我來。”周老師站起來,帶著我來到落地窗戶旁邊。落地窗外面華燈溢彩,窗內他的身體慢慢挨近,手指輕輕拂過我鬢邊的頭發,落在肩膀上,問道:“蕭然,喜歡嗎?”
就這樣被他環在懷里,他溫潤的唇近在咫尺,一低頭就能觸到我,我的心咚咚的狂跳起來,臉頰飛上一片紅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