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玉卿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她醒來時,雙兒正好守在她身邊。
遲玉卿一醒來,便問的是陳儻的狀況。
“姑娘放心吧,我給那位公子尋了傷藥,不會有事的。”
她這才松了一口氣,幸虧雙兒仗義相助,遲玉卿感動不已。
“雙兒,謝謝你!”
雙兒羞澀一笑,搖了搖頭。
“姑娘不必道謝,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雙兒輕描淡寫道。
遲玉卿也清楚這丫頭的性子,便沒有再說什么感恩的話,只是把這份恩情牢牢地記在了心里。
雙兒也沒走,就靠在她身側,兩人說了許久的話,遲玉卿也從她嘴里打聽到了一些事。
所謂越是最危險的地方,便最容易斂財。
平川離皇城十萬八千里,便是天子,也有管束不到的地方。
不然,她和陳儻也不會被捉來這里了。
沒來這里之前,遲玉卿對平川的印象大抵只存在于父親嘴里的山巒疊嶂,九曲十八彎。
可真當她來了,才發現這里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間煉獄。
在平川,哪家因為吃不上飯而餓死的常有,因為窮苦,賣兒賣女的同樣屢見不鮮。
雙兒說自己是被父母硬塞給牙婆的,不然她這種豆芽菜的身板,牙婆也看不上。
倒不是嫌她是個累贅,而是可見天下父母心。
跟著牙婆,至少不用再過吃一頓餓一頓的日子。
而最可笑的是,平川還吃著國庫的救濟。
只怕是,這里隨便拉出來一家商戶,便能抵得上國庫一整年的進賬了。
想不到的或能想到的腌臜,這里通通都有。
雙兒說,他們甚至和大夏有暗中往來。
饒是遲玉卿再鎮定,也抑制不下心頭的憤怒。
這是怎樣的一種悲哀?父親和守城的將士們拼死守衛家國,而這些人卻早已麻木不仁!
她緊緊的捏著衣袖,臉上的憤然,將雙兒都嚇了一跳。
雙兒可不知她是什么身份,只當她是個和自己一樣的可憐人。
低著頭,遲玉卿也慢慢冷靜了下來,她比誰都明白,如今她即便是再憤怒,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她得先出去,找到父親,保住父親的命!
而這些比那些侵略者還要叫人憎恨的畜生,遲早有一天,會被連根鏟除!
見她神色恢復如常,雙兒也松了一口氣。
想逗她開心,雙兒又說了不少趣事。
兩人一直就這樣坐到了天黑。
天色漸晚,遲玉卿不自覺的摸了摸肚子,如今肚子里除了那半個饅頭,便再也沒有其它東西了。
她餓得頭暈眼花,卻不好意思同雙兒開口了。
兩人又坐了許久,說到最后,雙兒這個小丫頭口干舌燥,頓時黑黝黝的屋子里便安靜了下來。
這時,雙兒的肚子也響了。
小丫頭覺得很難為情,低垂著腦袋不敢看遲玉卿。
遲玉卿覺得不對勁,這才起身摸到門前,卻發現門是從外面鎖上的。
遲玉卿啞然:“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她又怎會不明白呢?
雙兒心地善良,幫了她。自己卻受罰了。
雙兒連忙擺手:“遲姑娘言重了,我也只是做我自己力所能及之事罷了。”
“我阿娘說過,不管何時,總要存著一份善心,我瞧姑娘與我甚是投緣,就更不能袖手旁觀了。”
看不清雙兒的臉,卻能實實在在看清雙兒臉上的笑容。
遲玉卿又想起了那段時光,她在敬陽公主府無依無靠,就連公主府的丫鬟也看不起她。
他們給她指派了一個不知道從哪兒扒來的瘦弱小姑娘來伺候她。
嘴里還說著多大的恩情,現在一想,倒還真是不假。
小丫頭巧竹臉上總是掛著笑,及時是被大夫人罰了,被打得鼻青臉腫見了她也不想露出笑容來。
后來,她長大了,巧竹也長大了。
她們都丟掉了最純真的笑容,戴著一張面具活在了吃人不眨眼的深宅后院。
瞧著她臉上的笑意,遲玉卿也露出了微笑,從心而笑。
橫豎怎樣也填不飽肚子,兩人便都不去想了。
“巧……雙兒,你想過離開這里嗎?”遲玉卿看向她,眼含深意。
連上輩子她欠這丫頭的都未還清,她們既然重逢,她便不會再讓這丫頭受苦了。
雙兒略微想了一下,便搖了搖頭:“不想,我在這里,阿爹阿娘放心。”
他們生在這里,又能去到哪里?
遲玉卿明白這份無奈,她伸手踢小丫頭將耳邊垂下的一縷碎發藏了起來。
又問她:“那,若是沒有惡人作祟呢?”
被罵的小姑娘一個個連哭都是強忍著不敢出聲,可見她們有多怕此人了。
看了兩眼,實在沒有力氣撐下去,她又回了原來的地方,閉上了重到抬不起來的眼睛。
活下來,才能逃出這里,也只有活下來,才能將這害人的勾當整治一番!
她雖然著急,卻沒有亂了陣腳,雙兒盯著她看了好幾眼,才點頭離開。
遲玉卿的手腳沒被束縛,她慢慢的撐著墻面起身,隔著薄薄的窗戶紙觀察著外面的情況。
“你們幾個出來!連怎樣討主子歡心都不知道,不長腦子的蠢貨!下次再落選,老娘第一個賣的就是你們!”
“還有你們幾個,一天天涂得跟個鬼似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么東西!”
婦人語氣尖銳,不但嘴里沒有好話,說到激動之處,還上了手。
遲玉卿就當她是前世的巧竹了,并未刻意隱瞞什么。
雙兒也對她有好感,一聽她說那人是自己的哥哥,便有些擔心了。
那些人下手可不輕。
這方小院不大,卻有不少人站在院中,在他們的前方,有一個肥頭大耳的豐腴婦人正叉著腰在訓話。
“一群好吃懶做的東西!老娘買你們可是花了不少銀子的,再讓老娘發現誰偷懶不干活,便將你們一個個都賣去窯子里!”
他挨了一頓打,遲玉卿也跟著心痛。
“雙兒,求你幫我轉告他一句話,為今之計是活下來!”
“姑娘和那位公子是一起的?”雙兒看明白了。
遲玉卿含淚點了點頭:“他是我哥哥。”
橫豎她是在這院里做著粗使的活,他們不會攔著她。
遲玉卿也只有寄希望于雙兒身上了。
她便知道,以他的倔脾氣定然不會屈服。
可她也不能放遲玉卿出去,便斟酌了一下才說道:
“姑娘,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替你瞧瞧吧。”
遲玉卿一聽陳儻被打了,便猛然起身,想要去尋他。
可身體里的藥勁還未過,站都站不穩,搖搖晃晃了兩下便要倒下。
幸好雙兒眼疾手快,將她扶住了。
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