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平南王開口,男人倒是先磕起了頭。
屋外呼嘯的山風也抵不過這般響。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啊……”
他看起來很是驚恐,額頭早已磕得血肉模糊,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每磕一個頭便要喊一句。
不過他的卑微在平南王眼中,什么也算不上。
就這么死了未免太便宜他了,平南王一皺眉,身側的侍衛會意,兩下便讓他動不了了。
“詐死想要瞞天過海?季海啊季海,你說說,究竟是誰給你的如此大的膽子!”平南王臉上終于有了別的神色,臉色陰翳,教人不敢與之對視。
跪地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失蹤已久的季海。
平南王在此不前,便是在等候他。
平南王手眼通天,即便是在平川這種地方,也能掘地三尺將人找出來!
季海雖然動不了,臉色的神情倒是豐富。
他睜大了眼睛,急忙否認道:“啟稟王爺,無人指示小人,小人有罪,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小人知錯,小人愿以死謝罪!”
在平南王面前,他藏不住,索性如此,那他寧愿去死,也不敢再多說一句了。
“你以為你不說,本王便不知道是誰在暗中操縱?本王是看在季閣老的份上,才給你一個體面死去的機會,便休怪本王不留情面了!”
平南王所顧慮的是大全,他暗中查過,季海所為和季家其他人沒關系。
況且這個季海還只是個掛名的義子,平南王心中自有分寸。
平南王從不打誑語,季海被嚇得臉色煞白。
他想說什么,可話都到嘴邊了,又被迫吞了回去。
“王爺,小人絕無半句虛言!小人自知罪孽深重,要殺要剮,任憑王爺處置!”
季海眼睛一閉,豁出去了,一口咬定無人指示,將錯都認了下來。
平南王冷笑,將手中的茶杯扔了出去。
他也不躲,茶杯便徑直從他眼前飛到了身后,落到地上便碎裂了,那清脆的聲音尤為突出。
“落到本王手里,想死可沒那么容易。”平南王重重的哼了兩聲,沒再理會他。
“先將他帶下去嚴加看管,命且吊著便是。”
“屬下遵命!”
平南王并不仁慈,能讓當今圣上敬三分的又豈會是等閑之輩?
他的狠,只有別人想不到。
他此時不處置季海,便是還不到時候。
眼下,人在他手里,這會兒該著急的可不是他。
收拾了季海,報信的探子才進來。
將信呈上,那抹黑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平南王展信,看了前面的內容后,緊皺在一起的眉頭終于有所緩和。
將信看完,平南王吩咐身旁侍衛道:“馬上吩咐下去,即刻啟程,北向岐山!”
夜半三更,急促的馬蹄聲驚醒了不知多少人家。
小兒啼哭,一夜無眠。
消停了兩日不到,大夏便再次發起了進攻。
這次,高高筑起的城墻也沒能將他們攔住。
有一部分大夏士兵殺進了永綏。
他們沒有翻越城墻高處,而是另尋了一條路。
那是當時季家人修筑城墻時,特意留下的。
不過那條路很是隱蔽,整個永綏知道的也沒幾個人。
遲延章也是從父親那里知道的這條路,正因為不放心,還特意派了人前去守著。
可誰知道,大夏居然會知道那條路。
他知道,軍中的細作絕對不止楊勇一個,但他們定不知道玄機所在,這其中只怕是還有什么別的陰謀。
不過他也來不及去深究,親自帶著人馬殺了過去。
大夏士兵殺進了永綏陣營,后方攻城的繼續在突圍,里應外合之下,只怕永綏難以招架得住。
遲延章手握銀槍,騎著烈馬,讓人看一眼便覺得無比膽寒。
有他在前面頂著,永綏士兵們受到鼓舞,一個個也攢足了勁往前沖。
那條路足足十里長,一路上血流成河,尸橫遍野。
有大夏的,也有永綏的。
誰能想到,遲延章愣是以一桿銀槍,將進犯的大夏賊人殺得退了回去。
他也再一次讓人見識到,他這個大將軍,并不是自封的。
后方也有人頂著,那是永綏的將士們用血肉堆成的牢固城墻!
此番,大夏的攻城計劃還是沒能奏效。
從夜半到雞鳴,足足一晚上,大夏才撤了回去。
他們撤出后,遲延章也終于撐不下去,從馬上墜落,倒在了血泊中。
眾人這才知道,他的鎧甲之下,早已是鮮血淋漓。
就連臉上也是一道道皮開肉綻的傷。
所幸,他還撐著一口氣。
胡神醫和遲玉卿一聽他受了重傷,趕緊跑了過去。
遲玉卿一進營帳中,便看到原本威風凜凜的父親此時正不聲不響的躺在那里,她的眼淚當即便止不住了。
“爹爹!”
她哪里還忍受得住,慌忙上前。
胡神醫見了也皺了皺眉,緊隨其后。
一身鎧甲退去后,遲延章身上的傷便遮不住了。
他此時的模樣真的很狼狽,狼狽得不像是戰場上殺人不眨眼的大將軍。
他就躺在那里,沒了那股子凌厲的氣勢,遲玉卿只覺得心酸。
平南王睜開眼睛,睨了一眼跪在堂前的男人,眼中不見波瀾。
他抬手輕擺,屋內閑雜人等便退去了。
入夜,疾風大作。
平南王入平川后,便在洪岳停駐了下來。
這已然是第五日了。
侍衛十分警惕的立在兩側,一只手始終握著劍柄,一刻也不得松懈。
燭火過半,才響起了略顯急促的腳步聲。
“王爺,人已帶到!”
平南王便猜測他走這一遭恐怕不是平匪那么簡單了。
果然,行程剛過半,平川便烽煙四起。
前路在交戰,平匪便顯得可笑了。
呼嘯的風聲刮過窗戶,發出陣陣響動。
平南王捏著茶盞,淡定從容的坐在燭火下淺寐。
他的親信一直都在暗中保護,這下他們倒是派上了用場。
囑咐好一切后,他才帶著一干人馬直入平川。
行數百里路,一路安穩。
只是讓他先帶一小部分人回懷梁待命,自己則是趕往平川。
平南王下了令,他便是放心不下也不得違抗。
平南王知曉了武安侯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心中自有衡量。
當下御敵為先,沈自瑜便想著打道回府。
但平南王卻并未聽他的。
他的一席話讓眾人感到無比汗顏,這話若是換了旁人來說,他們只會覺得可笑,但遲家忠肝義膽保衛永綏數十載,并非只是嘴上說說而已,他們心知肚明。
他這一席話也讓原本垂頭喪氣的將領們,頓時士氣高漲,皆是高聲應道:“卑職愿與將軍共進退,誓死捍衛永綏疆域!”
遲延章不露山水,心中卻忍不住為之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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