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回來了,雙兒就不冷!”雙兒嬌憨一笑,挽著遲玉卿的手進了里屋。
遲玉卿不禁失笑,心中也是暖暖的。
兩人雖是以主仆相稱,但她們情同姐妹,遲玉卿也沒將她當做丫鬟。
短短幾年中,發生了很多事,有喜有憂。
陳儻走后一年,雙兒便尋來了。
說來也是命運弄人。
天下太平了,可平川依舊疾苦,平南王許下的承諾也遲遲未兌現。時年,平川遭逢大旱,莊稼顆粒無收,平川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災荒之年。
那一年的疾苦,遲玉卿永遠也不會忘。
好不容易待到饑荒過后,平川又爆發了時疫。
若非師父早有預料,提前做了一些準備,這場天災極有可能會禍延至更多地方,甚至是整個懷梁。
不過,縱然如此,還是有不少百姓死在這場天災之下。
災禍無情,雙兒的父母也未能幸免。
朝廷很快做出了回應,與此同時,還有任職的圣旨也一并下達了。
遲延章受傷過重,便是胡神醫費盡心思也只能留住他的性命。
此后,他的將軍一職便也只是掛名了。恰逢他人在平川修養,平南王便請旨讓他來負責解決平川的天災以及人禍。
他本意也是想讓遲延章回懷梁后不至于閑賦在家什么也做不了,是出于好意。
至于這里面更深的意味便不值得去深究了。
雖說父親一心想留在軍中,但他自個兒明白,他能撿回一條命都是幸得上天垂憐,他知道該如何做。
上有平南王撐腰,下有他大將軍的身份加持,遲延章將平川治理得很好。
時間過得很快,平川也不再是苦寒之地了,平川的百姓們也終于有了盼頭。
這已是第四個年頭,遲延章接到皇命要回懷梁復命,圣命不可違,他們也是時候回懷梁了。
那里,還有他們所牽掛的人在等著他們回去。
將被雪浸濕的衣服換下,她才敢去見父親。
“小姐,將軍他這些日子便沒怎么合過眼,你回來了便好了。”雙兒幫她系腰帶時,順便告了遲延章一狀。
遲延章為了平川嘔心瀝血,如今要離開了,他最放心不下的自然也是平川的百姓。
自懷梁前來接任他的官員已經到平川了,他心中卻有一萬個不放心,生怕平川再陷入以前那般境地。
他心中焦慮,便整宿整宿的不睡覺。雙兒見了也心急,生怕他出個什么事。
遲玉卿將雙兒留在遲延章身邊,便是想著能照顧好父親,她和師父遠行時也能放心。
雙兒自是覺得愧對她的囑咐,但憑她是勸說不了將軍的。
將軍最怕自家小姐生氣,也只有小姐能勸說將軍了。
遲玉卿微微皺眉,得知情況,她心中自然免不了擔憂。
收拾妥當后,她便加快了步子。
她過去時,父親還在看公文。
屋子里點了提神香,味道很是濃郁。
面容上明明盡是疲憊了,卻還是不肯合眼休息。
遲玉卿輕輕搖了搖頭,走上前去將他手里的東西拿掉他才回身。
抬頭一看,瞧見是她,遲延章眼中盡是喜色。
不過,想到她這會兒才過來看他,遲延章嘴里也有股子醋味。
“該見的人都見完了?”
他早就知道她什么時候回來了,夜里不好打擾,但一大早他便等著了。
結果這丫頭卻跑出去了,在村子里轉了一圈最后才想起他這個父親。
他能不醋嘛!
遲玉卿點了點頭,繞到了他身后,熟稔的替他捏起了肩。
“爹爹這個父母官做得還真是不錯,你要走了,百姓們還跑到人家新知府家門口去鬧事。”遲玉卿狀若不經意的說到。
她和師父一路走來,還真聽了不少的故事。
她這么一說,遲延章也聽懂了。
還頗有些尷尬。
他的確沒有想到會這樣。
遲玉卿也不會讓他下不來臺,輕聲嘆道:“爹爹一心為了平川百姓著想,沒顧及到這些也在情理之中。女兒打聽過了,那新來的知府德才兼備,不會虧了平川百姓,爹爹放心便是。”
父親的消息比她更靈通,他又怎會不知?
這回,他便是不放心也得將心放回肚子里了。
他不再糾結此事,遲玉卿也松了一口氣。
他放寬了心,半瞇著眼淺寐。
遲玉卿一邊捏著肩,一邊同他講起了一路上的所見所聞。
每回都是如此。
她一回來,便會將途中的趣事如倒豆子一般說給父親聽。
他也樂得聽,有時候她還能將父親逗笑,父女倆其樂融融。
“胡神醫真不跟我們一起回去?”
遲延章覺得有些可惜,心中也有一些擔憂。
胡神醫年紀大了,留他一人在此,女兒放心不下。
他的意思是讓胡神醫跟著他們一塊兒回去,他們也好管他百年。
但胡神醫知道他們遲早要回去的,卻在一開始就拒絕了。
不管她怎么軟磨硬泡,他就是不松口。
遲玉卿搖了搖頭:“他老人家心意已決,便隨他去吧。”
她也左右不了那老頭的心思。
再說了,有些話,她也說不出口。
這些年,他們走遍了大江南北,卻從未踏入懷梁一步。
她知道,懷梁于師父而言,不管過去多久,都是不可觸及的一道傷。
聞言,遲延章便沒有再提這件事了。
望著窗外飄零的雪花,遲玉卿又想起了陳儻。
這些年,他們去過西北好幾次,卻從未找到過什么大荒山,更沒有見到過陳儻。
他們就好像沒有了蹤跡,消失了一般,一點消息也沒有。
一別多年,她還怪想念的。
當初走的時候,定下了五年之約,如今也是等不到了。
“爹爹,大荒山也會下雪嗎?”
他們在懷梁時,從未見過雪。
陳儻特別想看一場雪,一場足以覆蓋群山的大雪。
那時候,世間萬物都寂靜了,一定特別的美,他這樣想著。
來了平川后,他聽說平川到了冬日會下雪,他便滿懷期待。
可是,還沒到冬日,他便離開了。
那年,平川也沒有下雪。
隔了三年,平川再一次大雪紛飛,他卻看不到這般盛景。
遲延章緩緩搖了搖頭,卻沒有同她細說大荒山究竟有什么。
遲玉卿頗有些失望,望著外面漫天飛舞的雪花失了神。
“一眨眼,我們家卿卿都快成大姑娘了,日子過得真快啊。”遲延章睜開眼睛,抬頭瞧了一眼。
彼時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也長成了窈窕少女。
她越長大,便和她娘越像。恍惚間,他都能從女兒身上看到亡妻的影子。
女兒大了,他既高興,也難免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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