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珩恭恭敬敬地回答:“除了元初十二年六月份的還沒看完,其他的均已核對完畢,剩下的微臣準備今夜看完,明日便能上呈陛下。”
“好,就這樣吧。”
唐珩又看了一眼趙昔微,問:“那這些檔案臣就收回去了?”
李玄夜隨口道:“收回吧。”
趙昔微一愣,忙道:“等等,我還沒標記完……”
李玄夜嘴角微微一揚,淡淡道:“不用了,就這樣吧。”
唐珩看向趙昔微的眼神就更復雜了,點頭道:“殿下吩咐得是,那么微臣就讓人把這些檔案收回去,另外,今天有勞趙姑娘了。”
說著就有幾名年輕官員上來,進進出出的將檔案搬了下去。
趙昔微滿腹疑惑,忙問唐珩:“唐大人,這些沒有標記就搬走,豈不是又要重看一遍啊?”
唐珩攏著雙袖,滿臉同情地看著她:“趙姑娘,這些其實本官已經翻閱過了。”
什么??
趙昔微如遭雷擊,她忍不住道:“既然唐大人都看過了,為什么還要我看一遍?”
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想到自己這大半天呆在戶曹衙署,累得指節都酸了,到頭來卻被告知做的是無用功,一種難以名狀的憤怒就涌上了心頭:“為什么?浪費別人的時間很好玩嗎?”
唐珩尷尬的一咳嗽:“這個……”
“不為什么。”李玄夜聲音淡漠得近乎無情,“第一,孫氏是你嬸娘,因為她的事,戶曹上下已經熬了兩個通宵,你作為當事人親屬,有責任、也有義務為唐大人分擔壓力。”
聽到這話,唐珩殘存的良心一痛,出于本能的正義感,忙賠笑著接話:“這是微臣的本分……”
卻在瞄到李玄夜那飽含警告的目光時,良心瞬間灰飛煙滅,陡然把話鋒一轉:“咳咳,當然,有趙姑娘幫忙就更好了。”
李玄夜懶得理會他左右開弓的諂媚,只淡淡看著趙昔微:“你既有空請崔玉堂上酒樓,想必是有大把時間無處揮霍,孤看你閑著也是閑著,不妨給你找點正事做。”
唐珩看向趙昔微的眼神,這回已不僅僅是同情了,甚至可以說是哀傷:太子殿下您這樣對一個小姑娘真的好嗎?
也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
唉,可憐的趙姑娘,回去好好反思一下,到底什么時候得罪了太子殿下吧!
趙昔微目瞪口呆。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請崔玉堂吃飯的事!
請誰吃飯不是她的自由嗎?怎么就惹他不高興了?
趙昔微覺得頭大如斗,搜腸刮肚想了好久,也不明白太子殿下為什么就不高興了。
好在這種壓力并沒有持續太久,一個青衣侍衛進來,低聲稟報了一句什么,李玄夜眉頭微皺,起了身:“天色不早了,孤就不打擾唐大人了。”
唐珩忙躬身相送。
李玄夜走到門口,突然站定:“唐珩。”
“微臣在。”
“派兩個人送她回去,切記要安全送達,若是出了任何差池,孤唯你是問。”
“她?”唐珩一驚,在對上太子冷冷的眼刀時,就立馬反應過來。
“微臣省得,臣必定親自送趙姑娘回去。”
唐珩擦了擦額角的汗,這回,他的表情已不能用哀傷來形容了,而是痛苦了。
不是要折磨趙姑娘嗎?怎么最后就輪到他了!
趙昔微又是一陣錯愕。
她沒聽錯吧?
他讓唐珩送自己回府?
那怎么行!
唐珩可是朝廷命官,她一個大家閨秀,怎能拿人家當車夫使!
她連忙拒絕:“唐大人公務繁忙,小女子怎好勞煩大人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嗯?”李玄夜就看了過來,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臉上:“怎么?有問題?”
短短幾個時辰,這位尊貴的太子殿下就已變了無數次臉,讓趙昔微更加摸不著頭腦了,她遲疑地看著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趙昔微感到很懊惱,明明沒做壞事,為何卻總是無緣無故的心虛!
唐珩已急切地應承了下來:“無妨無妨,微臣平日里頗得趙丞相關照,送趙姑娘回府正是微臣該做的。”
“多謝唐大人,只是我已與崔姑娘約好,晚上要一起去酒樓吃飯……”
趙昔微艱難地說出這一句話,便感覺有兩道利箭一般的目光射向了自己,雖然一言不發卻已勝過千軍萬馬,讓她的聲音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此地無銀地解釋道:“我已經讓人在得月樓定了席面,銀子都已經使了。”
李玄夜那雙不怒自威的鳳眼瞇了瞇。
趙昔微就更加不敢直視了。
她自詡不是個膽小怯弱的人,就連面對兇惡的狼犬也未曾退讓過,可眼前這人,渾身都帶著無形的威壓,讓她不敢輕易對抗。
見她垂著頭大氣也不敢出的樣子,李玄夜就移開了眼,冷冷道:“身為千金小姐,應當拒絕那些不明不白的宴請才是。”
這話一出,趙昔微就更是聽不懂了。
她心里大呼冤枉,什么不明不白的酒席?
崔玉容是熟人了,而裴公子和崔公子也并不算是壞人啊!
可再又一想,畢竟男女有別,他這樣說似乎也沒什么問題……
“是……太子殿下教訓得是,臣女這就準備回府。”
“不必,若是想去就去吧,免得你心里委屈,還以為是孤故意為難你。”他卻冷冷丟下這一句話,轉身走了。
趙昔微簡直要委屈得哭出來了。
天地良心,她并沒有得罪過他呀!為什么他對自己頻頻甩臉色?
直到開始進餐,她都沒想明白這個問題。
“趙姑娘,發什么呆啊?”崔玉堂把一盤鮮香的牛肉擺上了桌,笑容可掬地道:“這醬香牛肉,可是公廚的一絕,你看這片肉的刀工,薄薄的跟一層窗戶紙似的,還有這擺盤的方式,散開像一朵花似的……”
說著就夾了一大塊牛肉放在趙昔微碗里,連連感嘆:“嘖,掖門司全是些舞刀弄棒的大老粗,可吃不到這樣講究的菜式!”
趙昔微臉上帶著笑容:“多謝崔公子,我自己來就好。”
面前的黑漆條案上,已經擺滿了雞鴨魚肉。
趙昔微不是個喜歡逆反的人,既然已經看出來太子不悅自己去外面吃飯,又加上有心和戶曹的人搞好關系,就索性順水推舟在戶曹吃起了公廚。
而在得月樓定的那一桌酒菜,就讓人打包送了過來,分給其他的小官員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