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夜就順理成章的接了話:“孤的意思是,只要趙姑娘開口,任何條件都可以答應。”
趙昔微驚愕不已。
任何條件都可以答應?
那能不能先把簪子還回來!?
然而在一接觸到李玄夜的目光時,就見他嘴角微微一翹,趙昔微分明看見他的表情里寫著兩個字:“不能。”
太過分了!趙昔微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趙子儀將兩人的細節清清楚楚看在眼里,喝茶的動作就是一頓。
什么時候,微兒和太子已經這樣熟稔了?
或者是,兩個人已經達成了一致?
這樣也好,化干戈為玉帛,有省得他一天天的操不完的心。
而李玄夜的行為,也似乎驗證了這個猜測。
只見他親自執了茶壺,神色自若地續了茶水,然后將兩杯茶分別推到了趙子儀和趙昔微面前。
父女倆皆是一愣。
趙子儀愣的是,在朝堂這么多年,幾乎是看著太子長大的,見識過他是如何收拾那幫不聽話的官員的,也見識過他是如何鋒芒畢露和太后勢力交手的。
這樣溫潤謙恭的一面,還是第一次看到。
而趙昔微想的則是,他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新的法子戲弄自己了……
她這個念頭才響起,那邊李玄夜的聲音就淡淡的傳來,不同于之前的清冷嚴峻,此時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柔和:“孤聽說,江夏王妃曾送了趙姑娘一副紅石榴項鏈。”
終于肯直接面對問題了?
趙子儀目光一亮,心里卻是忍不住冷哼了一聲:早就直接商談婚嫁問題多好!
不過又一想,太子若是想對微兒負責,少不得要先把王府那邊給安撫好——雖然微兒并未與王府定下婚約,可到底是默認聯姻的狀態。
這本是一件很尷尬、也很棘手的事,現在太子愿意出面解決,那便能給微兒省下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想到這里,他緊繃的臉色和緩了不少:“是,那副紅石榴聽說是太后去蓮華寺祈福所得,獨獨賞給了江夏王妃。江夏王妃能把這樣珍貴的東西轉贈給微兒,可見與微兒確實有緣。”
李玄夜淡淡一頷:“實不相瞞,孤曾向陛下建議,讓江夏王與趙府結兩姓之好。卻沒料到事情會變成如今這樣,確實是孤的責任。”
是啊,早在趙昔微歸府,他就料到了太后會出手,后來王府被迫與趙府走動,更加導致太后怒火中燒。
這一切,若他及時出手,本是可以避免的。
說到底,現在趙子儀把責任都歸咎于他,也不是毫無理由。
而趙昔微慢慢地琢磨著他的話,卻越想越遠了。
自從那日王妃送了她一副紅石榴項鏈,似乎所有人都默認她要成為世子妃了。
又想起了孫嬤嬤曾對自己說的話:這場聯姻是太子向陛下建議的,江夏王府沒得選,趙府也沒得選。
就在趙昔微做好了擔負家族責任的準備之時,可誰料到,王府那邊卻突然沒有了下文。
這曖昧不明的態度,讓她不免聯想到了宮里的局勢。
只是不知道,李玄夜忽然提起這事做什么?
難道父親所說的“不要讓微兒失望”指的是——要太子從中插手,督促王府盡快定下婚約?
那怎么行!
聯姻她雖然不反對,但是卻也不想那么不積極!
試問誰會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人生,交到一個完全不了解的陌生男人手里?
一瞬間,她連禮儀都忘了,就連語速都比平常快了不少:“殿下好意臣女心領了。雖然此事多少會對臣女造成一定的困擾,但是臣女并沒有任何怨言,亦不敢讓殿下擔此大責。”
“微兒?”趙子儀一臉震驚,“你在說什么?”
他大費周章的把太子請過來,又是威逼利誘步步相逼,才讓他決定對你負責,結果你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放過了?
“嗯?”幾乎是同一時刻,李玄夜也大感意外。
抱也抱了,親也親了,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就比如說,趙子儀若拿著此事大做文章,說他這個太子品行不端,御史臺彈劾他的折子,必然能淹沒整個皇宮。
他能在短短的半天時間內做出負責的決定,也是因為有了這層利益考慮的。
卻沒想到,趙昔微竟然直接拒絕了?
他長眉微微一挑,一語雙關的問:“趙姑娘的意思是,不需要孤負責。是嗎?”
說完,還似笑非笑地看了趙子儀一眼,見對方滿臉沉郁,一種報復性的快感就悄悄的爬上了心頭。
不過,他這得意并沒有保持太久,因為下一刻就聽見了趙昔微道:“是,臣女知道,婚姻大事須遵從父母之命。可臣女亦知道,女子的命運不該如此隨波逐流,若是能有更好的選擇,又何必將人生系于一人之身呢?所以臣女認為,此事殿下無需負責。”
李玄夜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所以,你覺得自己有更好的選擇,而孤若是執意要負責到底,便是奪了你的心志,讓你隨波逐流了,是么?”
他嘴角浮現一絲冷笑,“趙昔微,你真是志存高遠、胸懷天下。”
印象中見過他很多次威儀冷峻的樣子,可那里面的情緒都是淡淡的,像這樣絲毫不給面子,還是第一次。
趙昔微頓時覺得后背起了薄薄的一層冷汗。
但是此事關系到自己的人生抉擇,她若一味的回避退縮,他真的馬上就讓王府把婚事定下來怎么辦?
她還計劃著如何自己賺錢呢!
想到這里,她內心就更堅定了,道:“殿下一番好意,臣女不勝感激。只是我幼年嘗遍生活艱辛,深知世事無常、人心易變的道理,所以更加明白自立自強、掌握自己命運重要性。若是借著別人的恩寵照顧而活,當某天那恩寵照顧突然消失,便會如螻蟻一樣遭到世人的輕賤和恥笑。”
“我知道,殿下是為了我好。可是人生是自己的,沒有誰能為另一個人負責到底,任何時候能為我負責的,只有自己。所以我想,盡量在有能力的時候,多為自己籌謀一些,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別人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