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手執著凌厲馬鞭,修長的指節輕輕敲動。
虞七看得有些呆了。
突然,她蹙起眉,目光回到馬駒身上。
這馬……似乎總有幾分熟悉。
像極了平沙關紅衣姐姐的坐騎,唯一不同的前者額間有白芒,后者額間并無。對,沒錯,就是那想要她命的紅衣姐姐。
虞七瞇起眼。
可腳下的聲音將她的思緒猛地拽回——
“虞七,你怎么能翻墻呢!噢,你完了。我這便去告訴祖父聽,你就等著挨板子吧!”看著年紀稍小的橙衣小姑娘跺著腳興奮地叫起來。
“依湘,冷靜點。二妹妹才受了處罰,我們怎么陷她于不利呢。況且,聽聞二妹妹臉上有傷,我們做姐妹的不能雪上加霜。”綠衣女子佯裝斥責。
從她們的話里,虞七分出來了。青色衣裳的是虞依沅,長姐。紅色衣裳的是虞依湘,三妹。
她皺著眉打斷:“所以……你們來做什么。”
“就是專程來看看妹妹,看看你七年沒見過得好嗎?”
“好與不好,又同你們有何關系。”虞七冷睨她們。雖然七年前的被趕出府與她們并無直接干系,但有句話叫愛屋及烏,自然也就有因恨而恨。
“虞七,你別不識好歹,長姐這么低聲下氣同你說話……你你你,氣死我了。你下來,我要拖你去見祖父!”
說著虞依湘便朝虞七撲上來,跳起來試圖拽住虞七的腿將她拖下來。
虞七冷笑,一腳蹬在虞依湘頭頂將其踹倒在地。
虞依湘四腳朝天,頭發凌亂。從地上爬起來后整個人仿佛變了個模樣,張牙舞爪地抄起一根掃帚向虞七戳過去。
虞七躲過一次,兩次。
躲不過第三次。
她神色陡變反射性地想抓住掃帚,整個身子卻因為避讓向后倒去——
完蛋了完蛋了。
她瞇起眼咬緊牙關。
這要摔到下面的路上,肯定能將肩胛骨摔錯位。
預想之中肩膀的疼痛并未來臨,但屁股卻率先被硌痛!
緊接著便是座下的馬匹受驚高高揚起前蹄想把背上從天而降砸下來的人兒甩出去。虞七驚嚇不已,她此時此刻的姿勢太容易被甩下去了,反射性地便抱住旁邊之人胸口——
“啊不要把我丟下去,我不是故意的……”
在她緊閉著眼的絮絮叨叨中,馬駒漸漸平復下來。
虞七終于敢緩緩抬起腦袋,發現自己埋頭之處,正是……一個男人的胸膛。
她顫巍巍地抬眸,卑微地上對上馬駒主人瞇眼似笑非笑的眼眸。
那一瞬間,熟悉感排山倒海般涌來。
虞七瑟瑟發抖:“五皇子?
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哦?”
男人開口了。
竟連聲音都是這般熟悉。
可虞七知道,皇家人不是可以招惹的。面前的五皇子更是百姓無比厭惡的,指不定有什么怪癖,她一定得討好著來。
“不。您當我胡言亂語罷,我自小有臉盲,不認人,只是瞧著您的坐騎格外熟悉。”虞七拼命擺手。
少年尾音上挑,“每個妄圖攀附我的女子都這么說,你不是第一個。但你是敢對本殿做如此姿勢的第一個。”
虞七猛地反應過來,自己竟然仍舊雙手環抱著他的胸口,驚呼一聲松開手。松手的瞬間,腦海中再次閃過些許不著調的片段。熟悉之感再度涌上,她抽動著鼻翼仔細分辨,然后驀地睜大眼:“你,平沙關!”
還未等她說完。
下一瞬,她的嘴巴便被少年不留縫隙地用手捂住。少年的眸光倏然凌厲。虞七毫不懷疑,若是此時有柄刀在他手里,自己不會活著吐出下一字。
當然,他也無需親自動手。
“來人啊,抓刺客!”分散在少年身邊的護衛全部朝虞七沖上來,明晃晃的十余柄閃著寒芒的锃亮長劍對準她的眼球、額頭、胸口、大腿、小腿。
這是要把她扎成個篩子啊!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一道寒光以更快速度從她眼前劃過。
待她反映過來發現,那哪是什么寒光,分明是一柄袖箭,直直地斬斷自己面紗的系帶,插進發髻之中。她驚恐地睜大雙眸失去焦點,所以忽略了面前少年在見到自己模樣后同樣縮緊的瞳孔。
再下一瞬,少年大腿發力緊緊蹬在馬肚子上,馬駒受了刺激長嘯一聲揚腿往前沖。被清理得暢通無阻的街道此時成了最佳賽馬場,撒開蹄子毫無顧忌。
隨著突如其來的加速,虞七的頭猛地撞在少年堅硬的胸膛上,捂在她嘴上的手毫無放開跡象。
“唔唔……”
我不是刺客。
要帶我去哪!
事已至此,虞七終于能夠確認,面前此人、百姓口中厭惡不已的五皇子,就是平沙關想要她命的紅衣姐姐!可他為何要男扮女裝?
但看來……自己也被他認出來了。
跨越三千里,兜兜轉轉,竟然又在京城相遇。
這種緣分,不要也罷!
虞七開始拼命掙扎,試圖用牙去咬他手掌心的肉。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奈何嘴巴被捏得太緊,怎么都咬不到。
第五胤嫌惡地皺起眉頭,掌心里不停傳來濡濕的感覺。這小姑娘比他見過的所有女子更無底線,竟張嘴在自己手心里亂舔。若是別的什么丟掉便是,可自己的手,總不能砍掉吧……
“護駕護駕,有人劫持五皇子!”
后面的護衛跑步緊追不舍,但哪里跟得上五皇子堂堂御賜天馬奔霄的步伐,幾條街道便被甩開不見人影。
裕隆書院門口,才剛下學的書生們三三兩兩結伴走出書院。
柳天寧新認識了幾位同窗書友,正同他們行禮拜別,忽聞街上一片喧嘩,只百姓們驚恐地往左右兩邊閃開,一團熊熊燃燒的暗火從人群中沖出來,馬背上兩道人影一閃而過,往前飛馳過去。
柳天寧眼眸睜大,就那一瞬,他看清楚了被捂著嘴掙扎著的小姑娘的模樣。
“虞七!”
他不管不顧扔下背后的書匣,拔開雙腿便往前追去。
可他兩條腿拼命哪里跑得過四條腿的,很快便不見了前面之人的蹤影。
他氣喘吁吁地停下來:“那是五皇子的坐騎,對,煙波閣!”
他眼前一亮,差點忘了,煙波閣就是五皇子的歇腳之處啊,這全欒京何人不知何人不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