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仙太過正經

第九十八章 小型精分現場

那中年文士面帶怒色而來,似是要質問吳妄幾句。

一旁林祈長身而起、負手而立,雖修為境界不如這中年文士,但此刻的氣勢卻不輸對方。

林祈略微昂首,冷然道:

“我老師對你所著之物不滿,又怎么了?”

吳妄差點笑出聲。

這家伙實在太囂張了。

若是換做其它情形,吳妄自是讓林祈隨便懟,畢竟這是林家公子、炎帝令持有者,懟人一絕。

就算事情真鬧大了,吳妄也能找人擺平。

但此時吳妄正要接近這中年文士,探一探對方的底細,自是要林祈暫且委屈一下。

“林祈,坐下吧。”

“是,老師。”

林祈低聲應著,坐回原位盤腿打坐。

那中年文士卻是被林祈喝住,此刻也沒了氣性,周遭道道目光看來,讓他有些進退不能。

吳妄拱手做請,笑道:“前輩多多見諒,是晚輩方才有些失言,只是針對這家伙,并非是針對前輩。”

楊無敵立刻站了起來,對那中年文士嘿嘿一笑。

后者下意識向后閃躲兩步,而后冷哼半聲,甩了下衣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吳妄瞧了眼楊無敵,后者立刻收起笑容,目光滿是批判地看向了那中年文士。

關注此地的目光散去,吳妄坐回了矮桌,將那本書冊拿在手中細細品讀,很快就發現……

這兇人還有這般才情?

吳妄在書頁中尋到了這中年文士的介紹,寫的還頗為詳細。

季默也看出了點什么,打探清楚此人的‘底細’,回到吳妄身旁詳細講述了一陣。

此人自號萬才道人,修道已近六千余年,喜愛詩詞歌賦、游歷人域大江南北,近年來所著雜篇故事流傳開來,曾自嘲詩詞三百無人問,閑作三篇天下聞,與人論道從不說修行之法,而是探討筆墨之趣。

“有點意思。”

吳妄不由挑眉輕笑。

季默納悶道:“怎了?”

“無事,就是對這位前輩有些好奇,”吳妄如此說著,拿出一枚玉符,在其內寫了幾句話,塞到季默手中。

他們兩個境界太低,傳聲容易被人聽去,玉符其外有數層禁制。

吳妄剛剛還想著放長線、釣大魚,但對已知的這些情報進行推算,已是發現……這個中年文士恐怕就是一條大魚。

那還放什么長線,直接上鋼叉就行了。

季默握住玉符瞧了眼,表情也沒什么變化,順手就將玉符收了起來,笑道:“宗主當真不去跟各位前輩聊聊天嗎?”

吳妄含笑搖頭,言道:“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歡與人打交道。”

“那可就少了太多樂趣,”季默略帶惋惜。

與吳妄打趣幾句,季默再次端著酒杯起身,這次卻沒讓張暮山隨同。

不多時,有一名玄女宗的前輩現身,與季默似是親戚關系,被季默喊一聲‘姨母’。

這姨母帶著季默去了別處,就這般很自然地離開了大殿。

有一說一,季默的演技當真不錯,應是逢場作戲太多了。

吳妄玉符中只寫了幾個粗略的步驟,如何說動玄女宗布置陷阱,就全看季默自己的發揮了。

在玄女宗收徒大典撞上十兇殿之人看似巧合,實際上存在某種必然性。

少主最早接觸十兇殿,是那王麟和那個老婆婆;他們兩人的存在,足以說明十兇殿對人域勢力的滲透程度。

各家宗門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開門收徒,又普遍缺乏辨識神魂的手段,十兇殿奸細想要混入實在太簡單。

最棘手的奸細其實并非這些帶著兇神血脈的兇人,而是那些投靠十兇殿,又沒有任何‘標志’的普通人族。

故,吳妄第一眼發現這中年文士不對勁,就下意識的把他當做了某個門派派來的觀禮之人。

也不曾想到,這個十兇殿兇人表面身份是個出名的散修,還能搞出這般副業,寫出了風靡人域的‘女子向人物傳記’,并因此被玄女宗邀請來觀禮。

不過片刻,泠小嵐飄然回返,徑直到了吳妄面前,小聲道:

“無妄兄,我師父想見你。”

言說中,她臉上劃過一抹紅霞,但因面紗遮掩并未被人瞧見。

吳妄站起身來,笑道:“你們在此等我一陣,我去去就回。”

兩位長老會心一笑,林祈也是露出溫和的笑意,齊齊目送吳妄和泠仙子離去。

殿內也多了少許笑談之聲。

到得殿外,泠仙子腳下綻出蓮臺,又側身讓給了吳妄一半位置。

但蓮臺并不寬敞,兩人站上去不免會有肌膚之親。

吳妄淡定地拿出了那把耀目的礦劍放在腳下踩上,用法力一層層包裹腳背,一同飄飛而起。

那把劍的光芒之閃耀,讓大殿中不少仙人眼睛干澀,又傳來幾聲玉器瓷器打碎的聲響。

隱隱的,還聽到有人說什么‘浪費’、‘暴斂天物’、‘不當人子’云云。

吳妄:……

看多就習慣了。

復行數百丈,進了一處竹林中,泠小嵐引著吳妄趕去一處竹屋。

剛進入竹屋附近的陣法,泠小嵐立刻皺起秀眉。

“確定嗎?那萬才道人當真是十兇殿之人?”

“嗯,九成把握,”吳妄道,“就算不是十兇殿之人,身上也有兇神之血。”

“可惜了,”泠小嵐微微搖頭,“還挺喜歡他寫的故事。”

吳妄笑道:“仙子你也看?”

“是自師姐那邊借來看過,平日里修行也有些苦悶。”

泠小嵐柔聲說著,已是到了木門前。

“師父與幾位師祖都在此地等你,玄女宗混入了十兇殿奸細,卻也是緊要之事,你可要好好解釋。”

“隨我來。”

泠小嵐推開竹屋木門,除卻坐在角落的季默,還有七位老嫗與婦人。

她們同時看了過來,大多對吳妄露出親切笑意。

也就那位此前有過一面之緣的泠小嵐之師,看吳妄的眼神……充滿挑剔。

半個時辰后。

月朗星稀,竹影搖曳。

泠小嵐與兩位同門師姐在前方帶路,那名文士打扮的萬才道人,撫著胡須在其后跟隨,緩緩落在了竹林之外。

前方出現了一道結界,萬才道人停下云頭,笑問:

“泠圣女,不是說有幾位道友想見貧道?為何到了這般偏僻住處,前方還有陣法?”

泠小嵐轉過身來,對萬才道人輕輕眨眼,傳聲道:

“此事自不能聲張,是我一位師祖想邀您喝一杯清茶,探討探討詩詞。

萬請前輩對此事保密,事關我家師祖的清譽。”

“哦?”

萬才道人露出幾分輕笑,表情也無任何破綻,似乎還有些期待。

他道:“若是玄女宗前輩,那絕非附庸風雅之輩,知己難尋,知己難尋,勞煩圣女帶路!”

“前輩請,我們就在此地等候。”

泠小嵐含笑道了句,向前在結界上開了一道門戶。

萬才道人負手向前,在泠小嵐身旁淡定地走過,也沒怎么猶豫便進入了結界。

泠小嵐將結界閉合,與另外兩名玄女宗弟子靜靜站在那,并無半分異常。

竹林間伴著淡淡白霧,星光點綴、溪流潺潺,忽聞琴聲叮咚,引著萬才道人緩步前往一處涼亭。

這萬才道人扶須含笑,雖還沒看到半個人影,卻忍不住贊嘆道:“此地風景著實不錯。”

忽聽側旁傳來清朗的男聲:“前輩不想賦詩一首?”

男聲?

萬才道人眉頭一皺,循聲看向了涼亭一側,卻見吳妄的身影自石柱后轉了出來。

“是你?”

萬才道人多有敗興之意,訕笑道:

“這位無妄宗主莫非是因,此前貧道在大殿上沖撞了你,心有不滿,特讓泠圣女引我來此地,要教訓我一番?

這里是玄女宗,無妄宗主就算手眼通天,在這里也要收斂些才是。”

吳妄:……

“前輩,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既已到這般地步,又何必再惺惺作態?”

“我聽不懂你這話的意思,”萬才道人負手挺胸,高聲道,“貧道行得端、坐得正,行事素來光明磊落,在各處也有些朋友的。

無妄宗主徇私報復盡管放馬過來,不必拐彎抹角,那讓貧道瞧不起。”

“嘶,莫不是我誤會了?”

吳妄眨眨眼,眼底滿是單純:“前輩你不是十兇殿之人?”

“十兇殿?”

萬才道人像是聽到了無比荒唐之事,幾欲捧腹大笑。

“貧道怎會是十兇殿的奸細?

無妄宗主,你這當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貧道萬才,著書立說行天下,一行治學無道心!”

“是嗎?”

吳妄手掌在面前石桌拂過,其上出現了兩只金玉酒樽。

“既然如此,還請前輩過來,在這兩杯酒里面選一杯飲下。我可以明白告訴前輩,這里面,我放了兩滴自十兇殿兇人那繳來的……兇神血。”

兇神血三字一出,那萬才道人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幾乎瞬間,林間各處升起道道威壓,十數位玄女宗高手將氣機鎖定在了萬才道人身上。

他略微低頭,表情陰晴不定,目中光芒有些輕顫。

很快,萬才道人嘴角扯出冷笑,低聲道:

“敢問,貧道是如何露出的破綻?”

吳妄剛要開口,試試能不能破此人心防。

萬才道人突然又變換了副面孔,渾身震顫、眼底滿是惶恐,不斷低喃:

“怎么辦,怎么會暴露,我怎么會暴露?”

萬才道人忽又冷聲低喝:“你閉嘴!”

又顫聲說著:“可咱們跟十兇殿真的沒關聯,好好與他們解釋,他們會給咱們一條生路。”

“我讓你閉嘴!”

萬才道人突然抬起左手扼住自己咽喉,右手又握住了左手手腕,強行掰開。

“你我與他們,絕無法共存!”

“那個,兩位道友……”

吳妄抬手呼喚。

萬才道人豁然抬頭,體內竟傳出兩個嗓音,怒聲又哀求:“你到底是誰?為何能識破我身份!求你放過貧道好不好?”

吳妄立刻道:“諸位前輩先將他制住,我們抓緊審問!”

萬才道人目中精光爆閃,半面猙獰、半面哀傷,自身氣息陡然拔高一大截,身形徑直朝吳妄撲來。

劍光閃,一名持劍的中年女子出現在吳妄身旁,手中三尺青鋒波光縱橫,那萬才道人的手臂拋飛而起。

數道白光飛射,此地乾坤近乎瞬間凝固。

那萬才道人氣息雖暴漲到了天仙境中期,但附近埋伏的玄女宗十數位高手修為近乎都在他之上,自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其制住。

吳妄端起面前的一杯酒喝了口。

有位師太、呸,有位芳齡大仙子喊了聲:“那里面不是……”

“啊,”吳妄將酒水一飲而盡,笑道,“詐他的。”

兇神血那般珍貴,他怎么可能留下存貨,早用干凈了。

剛才不過是用自己的氣息模仿出了兇神血的神力波動,這對吳妄而言再簡單不過。

幾道身影自林間隱沒并未現身,剛才在竹屋中與吳妄商議如何抓賊的玄女宗幾位前輩到得涼亭,泠小嵐也自結界之外迅速飛來。

萬才道人被幾根仙繩困縛,又被幾根包裹著云霧的長釘禁錮住了元神,時而失魂落魄,時而面容冷漠。

“各位前輩就地拷問吧,”吳妄催促道。

“善。”

一名老嫗拄著蛇首木杖走到這萬才道人面前,冷然道:“你這奸賊!氣煞老身也!”

“呵,”萬才道人冷笑了聲,卻是理都不理。

泠小蘭的師父冷著臉走了上去,道一聲:

“讓我來吧。”

那老嫗拄著拐杖氣呼呼走開,而泠小嵐師父居高臨下注視著萬才道人,突然一腳踹了出去,腳尖精準地踢在這道人下巴上,將這萬才道人直接踹飛;而后隨手拽住仙繩拉了回來,照著萬才道人臉上又是一腳,就像是踢皮球般踢飛拽回。

很快,這位道姑抓來一把連鞘長劍,對著萬才道人劈頭蓋臉一頓猛削,畫面一度頗為血腥。

吳妄幾次欲言又止,話都到了嗓子尖,又被嚇的咽了回去。

終于,半個時辰后。

萬才道人氣息奄奄地躺在涼亭地板上,已是辨不出具體五官。

“呼。”

泠小嵐之師輕輕呼了口氣,將那染血的劍鞘扔在一旁,似乎想起了什么,扭頭問:“對了,要問他什么來著?”

吳妄吞咽了下口水,嗓子尖顫動幾下。

他突然明白,泠仙子當日為何說她自己‘只會一點’、‘不算擅長’。

對比參照的的目標就有問題!

“問問他十兇殿的相關之事。”

泠小嵐之師微微點頭,有些惋惜地看著地上的身影,道:“那貧道重新審一次吧。”

“不要!招!我全都招!你閉嘴……讓我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