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會,娉娉啞著嗓子,抹干了眼淚,現在,她不能總是哭泣,這不是她的性格,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公主殿下!
現在,公主殿下不能哭泣……
公主殿下有些口渴……
娉娉揉著眼睛,叫喚著清漪等人的名字,無人應答,娉娉想起清漪說過等她入睡以后,要去收拾回宮的東西,她還說清漪麻煩,有什么好收拾的?什么都不帶即可,宮里什么沒有呢?
她又喊了喊,確認無人,便起身掀開簾子,準備自己去倒些水喝。
摸到桌子邊,茶壺里滴水未有。只能又揚起脖子叫人。
叫了幾遍,才有人舉著燈臺,晃晃悠悠前來,輕柔的推開門,叫著公主殿下,“我這就去讓人燒水。”
娉娉迷糊之間,也聽不真切這人的聲音,只聽得她說沒水了,心里異常煩躁,抬眼望去,卻看不見這人真實的面目,只看得到那燈輕輕搖晃著,那人似乎在燈影里,又不在燈影里,繼而轉目,發現滿屋子都是這個人巨大的身影,飄飄蕩蕩,如有孤魂野鬼。
娉娉看到此情此景,也清醒了大半,即便膽大如她,也發出驚恐的叫聲,跌坐在地上,這不大不小的屋子里,瞬間滿是恐怖。
“啊——你不要過來!”娉娉叫喊起來,她尤其害怕這巨大的身影,那身影越來越長,似要慢慢靠近她,且好像也變了些許顏色,不再是滿滿的黑,甚至有了淡白色的邊緣,再往上看,乃是可怖的血色,同時被無形的大手,扯成一塊塊,一條條,左右搖擺著,恍惚間又成了一個巨大的身影。
娉娉一刻也待不下去了,閉著雙眼,拔腿沖了出去。
一出去,她才知道,外面在下雨,雨淅淅瀝瀝,纏纏綿綿,隨風親吻著她的額頭,她的脖子,她的腳踝……
她潔白嬌嫩的腳踏在石板上,砰砰作響,她敞開視線,隨風望著四周,周圍也都是不清晰的景象,被雨水侵襲,掛在屋檐下的風鈴陣陣作響,似在嗚咽低泣。
此情此景,不由得她觸景生情,回想起那個可怕的夜晚——同樣是下著淅淅瀝瀝的雨,跟往常的雨天沒什么不同,那日晚飯后,卻發生了可怕的事情,她竟然親眼目睹了一場早有預謀的屠殺——慶國遭遇宮變,皇室成員被誘騙到宮中,逐一屠盡,她的好友,慶國的公主娉娉也沒能逃過這可怕的劫難,死在了屠刀之下。
她一想到那可怕的夜晚,就會無助的哭泣,她原以為自己膽子數一數二,與一般人不同,可經歷了那個場景,才知道自己是個軟弱的人,也是個無能的人,保護不了自己的好友,眼睜睜看著她不甘心的死去。
她張開嘴巴,哭泣的聲音越來越大,奔跑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可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跑,要跑到哪里去。
極度的悲傷使得她淚如雨下,打濕了眼簾,看不清前方的路,只得停下,回頭望望那可怕的人影是否被自己甩下。
回頭望去,只見蒼茫漆黑的夜色消失不見,身后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她驚奇的望著,不由自主的朝前走去,伸出雙手,摸摸四周,俱是白茫茫的一片,像罩了層層的云霧。
“阿翁,家家——”她無助的喊著,在異國他鄉,她最想爹爹和娘親了,感覺喊著他們,自己會勇敢些。
她喊著,沒人回應,她還是喊著,聲音又澀又啞,口渴極了,沒奈何,仰起頭,張嘴接著來自天上的無根水,希望能夠緩解口渴。
接了會,毫無用處,徒增勞累,便緩緩一整姿勢,目視前方,卻驚訝地發現她身處慶國的皇宮,周圍也不是白茫茫的一片,而是血融融的一片,她的腳邊跪躺著一具又一具穿著華麗的尸體,不遠的前方,羅列著身高胖瘦不一的劊子手,動作卻很整齊劃一,怒視著跪在他們面前的男男女女,將手中的刀高高揚起,而后猛地向下揮舞……
這是?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可怕的夜晚……
“不!”她張開喉嚨,拼命嘶喊著,向前奔跑,想要阻止那些人的動作,她看到,在最角落的地方,跪著她的好友娉娉,娉娉面容慘淡,毫無表情,跟死人的顏色一樣。
她大聲哭著,努力奔跑,卻發現怎么也跑不到娉娉的跟前,甚至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跑著跑著,身后又多出了許多雙大手,使勁兒鉗住了她,她動彈不得,只能流著眼淚望向遠方的娉娉。這時,娉娉也似乎發現了她,聽到了她的叫喊,竟然抬起頭,無助的臉上綻放出了笑容,她在淚光中看到這樣的笑臉,只覺得充滿了悲傷。
“娉娉,你不能死!”她高叫著,聲音無比的凄厲,也無用。
她被人猛地摔到了地上,再抬頭時,面前卻又換了場景,娉娉等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朝她走來,臉色深沉的羅孚。
是害了娉娉,還有那么多人的羅孚!
她掙扎著站起,卻還是掙脫不開身后多雙手的控制,她站在那兒,動彈不得,羅孚離她越來越近,她毫無辦法。
“羅孚,你這個混蛋!你會遭報應的!”她罵道。
朝她逼近的羅孚卻微微一笑,絲毫不將這話放在心上,“林氏國的賽雅公主,你以為變成袁娉娉的樣子,我就認不出你來了嗎?只剩下你了——”
說罷,輕輕一揮手,她便感覺到抓著她的手,越來越緊,力氣很大,有種能把她撕裂的感覺。
“啊——”她叫著,閉上眼睛準備承受著一切,那晚,她僥幸逃脫,現在,終于也要踏上黃泉路了。
叫了會,她發現自己沒那么痛了,睜眼一看,周圍又變成了黑茫茫的夜色,她半躺在公主府后花園的石橋上,全身冰涼。
她松了口氣,看來是在做夢。
雨還在繼續下,她穩定了下情緒,站起身來,沿著石橋,慢慢走下去,她該回去休息了。
她緩步走著,生怕自己跌倒,快下了石橋,方才抬眼望向前方,只見身前出現了一個撐著油紙傘的年輕女子,正朝她走來,還溫柔的朝她說話,“公主殿下,不要淋濕了身子。”語氣溫柔,跟娉娉一模一樣。
“你是——”她立馬望去,那撐著油紙傘的女子也輕移傘柄,露出自己的整張臉,笑得甜美,“公主不認識我了嗎?”
她認出來了,“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