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鴻聽了這話,溫柔的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他是不是這個問題,只是輕聲的說著自己的心里話,“您跟我說的那位慎己兄很像很像,只是您比他還要瘦弱,慎己兄挺有名,至少在我們那邊是如此,他年紀輕輕卻富有同情心,也很有才華,早年沒有生病的時候,武功也是一絕,后來重傷便鉆研文史,很有心得,包括我在內的很多人都很崇敬他。”
“那位慎己兄真的很優秀。”從林氏國來的戴贏附和著袁鴻的話,不摻雜任何的感情,面無情緒。
“因為慎己兄身體不適,我和兄長,太子殿下,很想迎接慎己兄入京,畢竟這里有好的大夫,更有清幽的環境,可沒想到慎己兄來了,卻沒有像我們想想的那樣過好日子,反而還卷入了一樁案子,被判了刑,那一刻我和太子殿下非常懊悔,想著若非我們執意迎接慎己兄入京,慎己兄也許不會造此禍事。”
“人各有命,生死在天,殿下不必太過放在心上。”
“貴使那里也有這句話嗎?我原以為這話只有我們慶國有呢,看來人與人沒什么不一樣啊,可能我到了犬戎國,也會聽到這句話。人人都給我說這句話,可我只感受到悲傷,沒有半點安慰。人似乎什么都做不了啊。慎己兄走了,我很想他,很想很想,想知道他是不是沒有死,而是像王子喬那般成為了仙人,亦或是出去了,在很好的生活。”
袁鴻再次溫柔的看向那人:“謝謝您,謝謝您長得和慎己兄很像,我看到了您,仿佛又重新看到了慎己兄。”
那人像是收到了觸動般,晃晃身子,而后回歸了正常,輕聲回答:“殿下真是太客氣了。”
頓了一頓,又問道:“那人對殿下果真如此重要嗎?”
“重要,他是我很欽佩的人,也是我的兄長很佩服的人。和我們差不多的年紀,人家卻可以擁有那么廣泛的經歷,可以去到那么多的地方,看過那么多的人,還寫了不少的書,擁有那么崇高的聲譽,有那么多的追隨者,他的前半生,仿佛過完了別人的一生。”
袁鴻款款而談,“說實在的,又不是特別重要,他畢竟不是我的家人,與我沒有血濃于水的關系,我們也只是才認識不久,并沒有建立起深厚的友誼,僅有的是我對他的仰慕與欽佩,所以有時候我會走出那種悲傷的情緒,不是那么的傷心。在某個靜靜的時刻,還是會想起,會涌現出許多傷心的意思,我想,對于慎己兄的情感,是非常復雜的。總而言之,我非常想他,也非常的懊悔。”
“殿下懊悔什么呢?人各有命,生死在天。”那人再次說道,“殿下對他的感情是真摯的,也對臣非常誠懇,說出了您內心真實的想法。”
要說是非常非常重視羅孚,非常非常想念羅孚,似乎有些不太可能。
正如袁鴻所說,不是自己的家人,即使是非常的崇敬,但也絕對到達不了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的感覺,會在平靜無虞時猛然想起這么一個人,心會不斷的疼痛,這才是正常的表現。
“他也會十分感謝殿下的。”那人緩緩說道,語氣中充滿了哀傷。
袁鴻微微嘆氣,重新確認了眼前的人的長相,分明是羅孚,但他卻說自己不是羅孚,想來是很有苦衷,亦或是這世上真的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如果真的有,那么這世上會不會有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如果那人出現在他面前,他會嚇一跳吧。
“如果您真的是慎己兄就好了。”袁鴻輕聲說,這么說的目的是為了讓站在旁邊的這個自稱是林氏國的人放下戒心,如果他是羅孚,聽到這話應該也會安心,會放心,他袁鴻不是真的要他承認他就是羅孚啊。
他看到他安然無恙的就好了,這樣他的內心會輕松很多,不會有很深重的負罪感。
他想,人家不愿意承認是羅孚,也是有原因的,大難不死,逃過一劫,怎會愿意承認?當初可是差點死在了慶國啊。
“我不敢讓他感謝我,明明是我害了他,對不起他。”袁鴻又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不能自拔,沉默了會,“我不應該說這些悲傷的話給您,還請您忘了這些話。”
說完,微微點頭道別,緩步離去。
留下那人獨自站在樹下,目光久久不能收回。
這時,又從后面走出一個身穿藍袍的瘦弱的人,帶著面罩,長發束起,身段很是瀟灑好看。
朝前走了幾步路,出聲卻是冷冷的,“羅孚,你大難不死,還想要死第二次嗎?”
那人停住腳步,轉身后望,其實不轉身,他也能猜出來這個人是誰,是一直跟著他的人啊,是比他的影子還要緊緊盯著他的人啊。
“還望大人不要叫這個名字,這個名字與我已經是前世的事情了,羅孚已經死了,死在了慶國長安,現在是戴贏,林氏國的戴贏。”
“你嘴硬不承認,可我偏偏要叫你那個名字,那個名字多好聽啊,這個名字——算是個名字嗎?難聽死了。你不想讓人知道你是羅孚,還想與那些事情做個了斷?”那人一笑,“你真的是如此想的嗎?據我所知,公子并非不會易容術,已經改了名字,為何不改改容貌,如此堂而皇之的進入慶國的長安?頂著這樣一張臉,還有林氏國使臣的身份,我看你是生怕別人認不出你,生怕不知道你還活著。”
“你是真的想死在慶國啊?可惜你死不了,要死也只能死在事成之后,事成之前,你的命是君上的,不是你自己的。你也逃不過我們的手心,你不止要為你自己想想,還有那個她——你的那些心思,君上全部知道,讓我們來看著你——還望你不要有自己的私心,不要下不了手。”那人冷冷的說著。不帶任何的感情。
被說重心事的他心里一陣陣刺痛,他確實逃不過這些人的手心,詐死也不行,在慶國的監獄里他也見到了晉國的人,他暫且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