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娉娉走了以后，一切又改該回到原來的模樣了。

但她死氣沉沉的生活中能夠得到一刻的改變，也是值得的，值得銘記的啊。

娉娉垂下雙眸，換了溫和并不尷尬的口氣，“陛下言重了——但我若能為陛下分的一點點的憂慮，也是值得我走這一趟了。”

一想到她剛才說的話，恨不得找個地縫趕緊鉆進去，她怎么會想那么多啊？

一定是被元寶那幾個貨給影響了，弄得她整日胡思亂想。

女皇陛下笑著：“剛剛公主的話——的意思是？”

娉娉一點也不想想起剛才自己說的話，“沒什么——陛下，您就忘了把，全當我是胡說八道了。我是最近沒有休息好，在苗國的時候也沒有吃好喝好，一路顛簸，才有那么些個胡亂的想法，在陛下面前失態了，還請陛下能夠原諒我，也請陛下忘了我剛才的胡言亂語吧。”

女皇陛下笑笑：“你剛才的話——是不是以為我要求公主留在女兒國做皇后？”

“陛下，我知錯了，我不該有那樣的想法。”

“你若有那樣的想法，我不會怪罪你，反而還想要感謝公主呢。”女皇陛下含情脈脈，輕輕拉過娉娉的手，兩人走到簾幕后面，并肩坐在床上，繼續交談。

“公主現在是何想法呢？公主若是改變了心意，隨時可以跟我說，女兒國不大，也不小，不知能否有幸做容納公主的歸宿呢？”

娉娉鄭重其事的拒絕：“多謝陛下的美意，我并不想被困在一個地方，我想要去許多的地方。我說想要去林氏國，可是去了以后，我也不會永遠停留在那里的，等救下來賽雅公主，過一段時日，我就要去遠方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想去哪兒，但只要是在路上，向著遙遠的地方，乃至于是未知的地方，我就心滿意足了。女兒國必定是我重要的旅途之一，我會無數次經過這里，可能不會來朝見陛下，但會在心里默默祝福陛下，會看看陛下的臣民過得有多么的幸福，能夠看到每個地方的百姓安居樂業，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一直在路上？漂泊是很累的，人漂泊久了總要有一個家，可以稍作停留，繼續前行，人也不可能一輩子漂泊在路上，人總是會老的，人老了就跟豬狗牛羊沒什么區別，沒有什么能力，行動甚至都不會很方便，那時候沒有一個家，可能會比別人早早離開這個人間呢。”

“我在路上看到的，沒有多少人能夠看到啊，如果是一直安分守己待在故土的話，是沒有機會看到那些壯闊的景觀的，但我能夠看到，可以印在腦海里一輩子，等到我行動不便了，老了，我除了難受，還可以想想那些印在我腦海里的景觀，那樣就不難受了。我比那些豬狗牛羊還是有用的，至少我去過許多地方，見過許多人，這輩子沒有虛度光陰，每一天都過得很扎實，我愛這樣的日子。對于我來說，漂泊不累，漂泊久了也不累，我的心就是我的家。等到我老了，沒有人可以搭理我的話，我就離開這個人間，我已經過完了一輩子，也足夠了，死有何懼？”

女皇陛下大為震撼，“公主年紀不大，說出來的話倒是很震撼人心，公主是否過于悲觀了呢？人活著的時候就不要去想離開人間的事情，這些都等到之后再說，也是可以的，人生短短幾個秋，一直思量這樣的事情，才會讓這輩子有些許的遺憾呢。”

娉娉點點頭，“陛下說的話，我都記在心里了。”

“其實我與公主是一樣的想法，公主想要自由自在的，我也未嘗不是，誰人愿意被禁錮在這樣一個地方呢？但有的人一輩子都走不出這樣的地方，我就是那樣永遠都走不出的人，我好生羨慕公主能夠走出去，能夠去到各種地方。”

“其實也有很多人在羨慕著女皇陛下啊，女皇陛下是天子，是女兒國的國主，這個身份是上天賜予的，不是誰都有這個福氣得來的，坐擁一方土地，有無數景仰您的百姓，這都是福氣，這世上，還有很多吃不上飯穿不了人，不知道自己活到哪一天的人呢。走不出去也有走不出去的好處，至少女皇陛下可以永遠不為吃飯擔憂，有得必有失，這一切的代價就是女皇陛下您不能隨意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我雖然不用擔心自己的吃飯，但卻要擔心無數百姓的口糧，皇帝不是只需要坐在那里裝裝樣子就可以的，還需要真正的治國才能，要管理與駕馭群臣，都是很累的。”

“所以陛下才是天選的皇帝，只有陛下能夠勝任。”

“公主，娉娉，你說的這句話——你自己也相信嗎？”

娉娉默了一下，實誠的說道：“這些都是我聽來的，在慶國的時候，他們總是這樣稱贊皇帝，我也要學會了。”她并不知道女兒國國王治理國家的水平，但這句經常響徹在耳邊的贊美，她已經背誦的滾瓜爛熟了，時刻都能想起來。

“你也只是說說而已。”女皇陛下笑著，“我會好好記在心里，當成真的。”

“但女皇陛下您治理的女兒國當真不錯，看那百姓安居樂業，多年沒有戰事，足以說明陛下您的仁愛之心以及治理之功啊。”

女皇陛下輕輕嘆氣，“我有什么功勞？不過是循規蹈矩，按部就班，聽她們的話罷了，倘若是我一個人治理這偌大的國家，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呢。這么多的人口，就像是一個大的家族，人人的性格迥異，有的合得來有的合不來，要把這些人聚攏在一起，好好生活，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恕我直言，這么大的一個國度，光靠一個人，光靠陛下，或者是靠陛下的賢臣們都不能夠治理的如現在一般好，必須是有君臣民共治，才能有如此效果。”

“公主此言，愿聞其詳。”女皇陛下來了興致，稍微往前傾了一下身子，表現出來十分的傾聽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