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夕,朝中傳出西北戰事選了龐老將軍的長孫做主帥,大家都很不看好。
龐老將軍決定將次孫留在京城,走科舉的路子。
龐二老爺自然聽從父親的吩咐,二話沒說就同意了。
龐二夫人聽了和龐二老爺商議,準備去永安侯府提親。
程夫人聽了也很歡喜。
程乾卻出面反對。
一想到姚大小姐會嫁給旁人,他心痛如絞。
程乾深思熟慮了許久,要和魏三小姐退親,和姚大小姐再續前緣。
程老爺恨鐵不成鋼,這小子早干什么去了。
程老爺背著程瑩,教訓長子,“你母親已經看中了永安侯府的表少爺,你這是想斷了你妹妹的姻緣不成?”
一旁的程夫人不由撫額,說什么她看中,還不是老爺自己先看好的。
程夫人撥高了嗓門道:“依我看這樁婚事倒是可行,莘娘那孩子一向溫柔知禮,親長善幼,這樣的兒媳婦就是打著燈籠也難找。”
程老爺瞪著眼反問道:“弟妹那里你要作何解釋?”
程夫人一時語凝。
程乾耳中嗡嗡作響,失神地跌坐到椅子上,屋中滿是母親和父親的爭論聲,他再也聽不進去,渾身的力氣就像被抽干了一樣,半晌沒能站起來。
永安侯府這兩日也不平靜。
陳氏請過太醫后便一心養身,只教導莘娘兩日就丟了手,也不再料理府中事物。
永安侯對府中的瑣事,已經失去了耐心。他想了想,吩咐云兒將送完和未送的禮單通通交給了莘娘處置,叮囑她:“有不懂的再去請教你母親。”
莘娘沒有立刻答應,而是扭頭看向祖父。
他的大孫女向來懂事知分寸。
老侯爺是怎么看大孫女怎么好,立時道:“你父親公事繁忙,你母親月份重,你是這府里的大小姐,除了長輩誰還敢越過你去,有何不敢接的!”
莘娘卻想著,繼母教導的時日尚短,她有許多大事都不曾經歷過。前世即使出嫁多年,也不曾獨自當過家、理過事,心中尚有幾分遲疑。
老侯爺知道大孫女沒有受過這方面的教導,大手一揮,道:“不怕,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還有祖父在。”
兩世為人,生死都經歷過,又有祖父為她撐腰,還有什么可懼怕的。
她今后的路還長著……
莘娘不再猶豫,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
永安侯樂得清閑,當即吩咐張管家去叫來府里上下人等,交待一聲,自己則出了松壽堂甩手不管了。
待人齊了,張管家當眾交待道:“今后府里由大小姐當家,你們有什么事直接去請示大小姐便了。”
茵娘扶著容兒的手,行到抱廈外,還在想著祖父的話。
下人自然不敢,祖父這是防著她和林姨娘呢!
想到這里,茵娘猛的抬頭看去。
就見長姐一改往日的素凈,身著華貴的衣裙,端立在石階上,目光沉著,身姿堅韌,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早已經當家作主了。
茵娘緊抿著嘴唇,又看向混跡在婆子媳婦兒堆里的林姨娘。
林娘娘臉上不僅沒有抵觸的情緒,反露出一絲欣喜的神色,這讓茵娘一愣,心中十分不滿。
張管家的話音剛落,當即站出幾個有眼色的管事媽媽,笑著回事,其中一個就有針線房的朱媽媽。
朱媽媽上前笑道:“依照大小姐的吩咐,姚佟小哥的新衣裳已經快做得了,下午就能送到他手里。”又問大小姐還有什么要吩咐針線房做的。
眾人見朱媽媽見機得快,也忙紛紛上前回事。
老侯爺親自來抱廈內坐鎮。
眾人見了更不敢輕視慢待。
人群后的茵娘卻直直瞪著朱媽媽。
這個朱媽媽收了母親的打賞,只為自己做了兩雙錦襪,卻為長姐精心做了一身蜀錦繡彩的衣裙。這讓茵娘如何能甘心。
茵娘看向抱廈內慢條斯理吃茶的祖父,心里再不樂意也不敢出聲言語。
莘娘只頭一日就忙到晌午才得閑,與祖父一同用了午膳,回自己院里歇晌。
下午沒了旁的事,看起父親給她的禮單。
今年的節禮并沒有程、蔡二府,莘娘想到程瑩和蔡珍珍在她病中十分盡心,禮尚往來才說得過去。
莘娘想了想,沒有去打擾繼母,而是自己出銀子吩咐常媽媽給兩個府邸另外送去了中秋節禮。
次日兩家都有回禮來。
回事處的人很會辦事,直接送去了老侯爺院里。
姚佟上前打開禮盒,只見蔡府準備的糕、酒、果、茶并蔡珍珍親手為莘娘繡的荷包作為回禮;程府卻按世交,十分鄭重的準備了衣食鞋襪做回禮,除了祖父和她的,竟然還有樊誠一雙鹿皮靴。
若從母親那里論,倒也說的過去。
莘娘并沒有覺得奇怪。祖父卻盯著那雙鹿皮靴瞧了又瞧,隨即露出沉思的表情。
程瑩非要親自登門,是程夫人借口姚老侯爺剛回府,永安侯府難得一家團聚,說什么也沒讓程瑩上門叨擾,叮囑她節后再去。
傍晚又有小山送來表弟的書信。
莘娘忙拆開來看。
表弟說在書院很適應,要在書院與外地的同窗一同過中秋,回侯府路途雖不算遠也不近,就不來回折騰了。
莘娘只好打包了衣物吃食讓小山帶去給表弟。
次日,莘娘卯時便起身去了抱廈聽家里的管事媳婦回事,然后一一分派,還要忙著預備中秋家宴。下午回了自己院子,換上家常的衣裳,為祖父裁衣服,做鞋襪,沒有片刻空閑。
眾人念著大小姐當家是侯爺親口吩咐,大小姐又有老侯爺撐腰,無人敢造次。莘娘初次當家倒也像模像樣。
永安侯近日頻繁與同僚應酬,日日早出晚歸。
老侯爺見了,口中抱怨連連。
這對夫妻,遇事只知道推脫,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府里只由大孫女一個人撐著,如此辛勞。
姚老侯爺臉色很不好看,又見莘娘把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條,心中十分欣慰。
如今府里由長姐管家,茵娘收斂了從前的驕縱,硬著頭皮每日向祖父晨昏定省,這也讓她的性子沉穩了不少。
姊妹倆或多或少都有所收獲。
晚間,永安侯吃了不少酒回府,云兒忙迎了出去。
永安侯有意無意地攬了云兒的肩膀,看她的目光深邃有神,“一直在這里等爺?”
云兒紅著臉點頭。
永安侯想到陳氏有孕前也時常這樣等他,慢慢松了手,當即去了內院陳氏屋里。
也不知她究竟哪里說錯了,今日多好的機會……
云兒在燈下的眸子忽明忽暗,閃爍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