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掛了

127,宗師之道,李閥“神獸”

江都。

酒樓后院,運河岸邊。

倪昆手持釣桿,坐于垂柳之下,悠然自得地釣著魚。

“倪公子,原來你在這里。”

寇仲一身戎裝,大步行來,行止之間,意氣風發,頗有幾分龍驤虎步的味道。

倪昆給他丟過去一枝釣桿,笑道:

“瞧仲少你這模樣,似乎在軍中過得甚是愜意?”

寇仲哈哈一笑,接過釣桿,席地而坐,把魚鉤甩入水中,眉飛色舞地說道:

“我從小就有做大將軍的夢想,沒想到這一場兵變,居然讓我美夢成真。

“當然,暫時還只是正五品的鷹揚郎將……”

“升官了?”倪昆眉頭一揚,“前兩天還聽說,你和子陵得了從五品的鷹揚副郎將官職,怎短短幾日,就由副轉正了?”

寇仲摸著后腦勺,嘿嘿笑道:

“昨日我和小陵當先領軍攻破司馬德戡大營,又聯手陣斬司馬德戡。小陵把功勞都讓給了我,我因功晉升,升了半品。

“嘿嘿,也許我天生就該在軍中廝混,這些天在軍伍之中,只覺如魚得水,比在江湖上打滾要舒坦得多。”

倪昆含笑點首:

“那便恭喜仲少你夢想成真,平步青云了。”

“嘿嘿,承倪公子吉言……”

正說時,見倪昆不知從哪里摸出一頂頭盔,正往腦袋上戴,寇仲不禁一怔,瞧瞧倪昆一身錦衣華服,再看看與他那身華服一點不搭的軍用頭盔,愣愣道:

“倪公子你這是……干嘛要戴頭盔?”

倪昆一本正經:

“兩個人一起釣魚必須戴頭盔,這難道不是江湖常識么?”

“啊?”寇仲一愣一愣:“還有這種江湖常識?”

“當然。”

倪昆一臉篤定,整得寇仲半信半疑,有些懷疑自己跟徐子陵跑江湖時,學到的一些江湖知識是不是太過低端,還沒到夠到高級江湖人的門檻。

倪昆面不改色,心里暗笑著,又取出長生訣,拋給寇仲:“物歸原主。”

寇仲接過長生訣,問道:“倪公子可有所得?”

倪昆點點頭,又搖搖頭:“看明白了,可惜沒能修煉出先天真氣。”

這幾天他已經讓祝玉妍等人把整本長生訣,從圖畫到文字,再到前人破譯出來的注解,統統臨摹了下來。

并且還將前五幅圖一一修煉了一番,按照水、木、火、土、金的順序,次第嘗試了接引天地靈氣入體。

其中水、木、火三行靈氣,對他的三種靈性血脈都是大有好處,能助益靈性血脈成長。

土行靈氣,則沉淀在血脈之中,暫時沒有任何變化,卻也驗證了倪昆的想法,確信確實能用長生訣,激活一次脫胎換骨、獲得土靈血脈的機會。

當然,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接引天地靈氣,慢慢積累。

而金行靈氣則被血煞刀種吞噬,對血煞刀種有壯大之效。

五行靈氣都成功接引入體,先天真氣卻是一絲都沒能修煉出來。

不過倪昆也不遺憾。

長生訣能實現他對于五行血脈的設想,就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寇仲隨便翻了兩下長生訣,想起得到長生訣后,又遇傅君婥,多虧了傅君婥犧牲自己,他和徐子陵才有機會從宇文化及手下逃生,并意外修成長生訣,心里一時不禁有些傷感:

“這長生訣,能否長生還不知道,但因它而死的人,卻已不知有了多少……我和小陵的……”

他嘴角抽動兩下,咽下話頭,一拳捶在旁邊泥地上,恨恨道:

“可惜宇文化及那奸賊著實奸猾,居然早在兵變之夜,就已故布疑陣、連夜逃走,還誆了司馬德戡等人留下來吸引朝廷注意。

“等我們剿滅了司馬德斟等叛將,卻早已不知他逃去了哪里!”

倪昆安慰道:

“宇文化及多行不義,遲早要完,小仲你也無需著急,早晚能聽到宇文化及的死訊。”

寇仲語氣滿是自責:

“可我更希望能親手宰了他!

“可惜,我和小陵武功還是不夠強,否則兵變那晚,豈容他從容退走!”

倪昆笑了笑,沒再多說什么。

宇文化及乃是宇文閥第二高手,是宇文閥中,除閥主宇文傷之外,唯一練成“冰玄勁”的大高手,并且實戰經驗極其豐富,殺伐之能非常強大。

以寇仲、徐子陵的年紀,以他們練武的時間,想親手殺死宇文化及,又談何容易?

沉默一陣,倪昆換了個話題:

“仲少你以后有何打算?繼續在驍果軍中為將,扶保大隋嗎?”

寇仲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我和小陵接受虞世基招攬,本來只是為了保護揚州不受戰火侵襲,亦希望能借勢殺宇文化及報仇。

“現在揚州已然安定下來,宇文化及又逃得無影無蹤……

“小陵已有去意,我也不知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短短幾天的軍隊生活,已經讓他愛上了軍中的氛圍,亦令他

覺得自己天生就該是個軍人,自然是希望留在軍中的。

可是要他扶保大隋,他心里又有那么一點不情不愿。

現在徐子陵又已心生去意……

思慮一陣,他嘆息一聲:

“走一步看一步吧。若小陵實在不想留在軍中,我也只好掛印離去了。”

倪昆抬手,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又拿出兩本小冊子丟給他:

“長生訣雖沒令我修出先天真氣,但對我的益處,著實超乎想象。

“此前那場交易,算起來是我占了你們大便宜。

“這里有一套刀法,一套拳法,算是我給你們的補償,你和子陵拿去參悟吧。”

他對于長生訣的評價,還真沒有半點夸大。

長生訣對他實現“五行血脈”的構想非常重要。

不僅能助他獲得土行、金行血脈,亦能幫他主動接引天地靈氣,推動五行血脈的成長。

而在此之前,他的火靈、木靈、水靈血脈,只能通過修煉人仙煉體功法,于體魄氣血強化之時,被動地得到一點提升,成長效率非常緩慢。

可直接接引對應行屬的天地靈氣入體,由靈性血脈煉化之后,火木水三行血脈的成長速度非常驚人,每修行一次,都能有一點看得見的提升。

所以未來倪昆若五行之道有成,長生訣絕對功勞不小。

完全值得倪昆給寇徐補上一些好處。

寇仲生性豪爽,也不推辭,隨意一看那兩本小冊子,只見一本封面寫著“無二刀法”,一本封面寫著“山海拳經”,都是娟秀筆跡手抄而成。

他也沒有翻看內容,不知這兩門武功有多么了不起,大咧咧往懷里一塞,對倪昆一拱手:

“多謝倪公子,未來我和小陵若武功有成,定有后報。”

倪昆笑了笑,心說你們以后只要能不坑我,那就謝天謝地啦!

歸還了長生訣,倪昆也沒再繼續釣魚,收起魚桿,馬扎,與寇仲道別離去。

倪昆走后,寇仲又默坐一陣,這才拿出無二刀法翻看。

起先只是隨意快速地翻看,可很快,寇仲呼吸便驀地急促起來,眼神也變得凝重,又連忙翻回首頁,一字字閱讀刀經,觀看刀譜。

細讀幾頁,他重重地呼出一口長氣,眼中滿是震驚:

“世間竟有如此刀法?”

他和徐子陵雖練成了長生訣,起步就是先天真氣,又意外發現兩人功力能夠互補,功力進境一日千里,可長生訣并沒有任何殺敵致勝的外功武技。

他和徐子陵在江湖上廝混至今,也就跟著李靖正經學了一門血戰十式,后來又在瓦崗寨,跟著翟讓的管家學了幾手點穴截脈的擒拿功夫。

而這兩門功夫,都不能算是什么高深武學。

正經的高深武學,他們兩個完全沒有機會接觸,一身好武藝,全是在實戰之中摸爬滾打自己領悟出來的。

這固然令他們初步形成了自己的道路,可同樣要讓他們付出更多的艱辛,才能獲得少許的收獲,武道進境甚是艱難。

事實上,原世界線里,寇徐真正成為武道大宗師,也是因各自都得到了許多高人指點,又得了諸多高深武技,融會貫通之下,這才臻至武道絕巔。

而在那之前,他兩個雖然能打,可大多數時候,都是打得非常狼狽,經常被人追得到處逃竄。

時常要以傷換傷,仗著長生訣回氣快、恢復快的特性,才能一路以戰養戰、堅持下來。

而現在,倪昆為酬謝寇徐借他長生訣的人情,直接交給二人無二刀法、山海拳經,無疑能令兩人的武道之路,走得更順暢一些。

至于是否會因這兩門武功太過高端,桎梏住兩人的道路,讓他們失去自己的特色……

倪昆覺得應該不至于。

因為寇仲也好,徐子陵也罷,從一開始,就懵懵懂懂走上了“以我為主”的道路。

無論何種高深功法,到了他們身上,都是由他們自己來主導,來駕馭,乃至于主動地去蕪存菁,只吸收其中適合自己的,融入自己的道路。

如此強悍的武道天賦,才是他們能走上大宗師乃至破碎之路的真正本錢。

倪昆其實也有意無意走上了這條道路。

他的五行血脈構想,固然是基于自身靈性血脈,基于前世的認知,可真正走在這條路上時,沒人能夠指導他,全靠他自己慢慢摸索。

就連長生訣的五幅圖,也只是他成長的養料,并沒有照圖索驥,修煉先天真氣。

未來倪昆若真能在五行之道上有所成就,完全可以自豪地說一句,這條路,是我自己走出來的。

我大倪昆,也是能開宗立派的一代宗師。

不提寇仲如何震驚感激,倪昆一路返回陰癸派據點,打算休整一夜,次日一早,便踏上收集舊兵器、探索古戰場的旅程。

當然,驍果軍最近叛亂與反叛亂,打了幾場不大不小的血戰,一些染過血的兵器,也是值得收集一二的。

于是當倪昆一行離開江都時,驍果軍于一夜之間,丟失了上萬件兵器,搞得朝廷、軍中疑神疑鬼,以為遭了邪祟。

接下來遭殃的,就是盤踞在江都郡海陵縣的李子通所部了。

太原。

李世民剛剛領兵征戰回來,連戰甲都不及卸去,便匆匆去找李淵。

找到李淵時,就見他正在留

守府校場上,與一個仙風道骨的中年男子說話。

兩人前方不遠處,還坐著一個衣襟襤褸的男子,低垂著頭顱一動不動,亂草也似的長發遮住面龐,不知其長相。脖子、手腕、足踝之上,皆系著拇指粗細的鐵鏈,還有一隊全副武裝的勁卒,手持強弓硬弩、大盾長矛,緊張地圍在那男子周圍。

“那是什么人?鐵鏈鎖著竟還這般如臨大敵?”

李世民心中疑惑,但也沒有多想,匆匆走向李淵,要向他匯報一件緊急軍情。

李淵見到他過來,不待他開口,便笑著說道:

“世民過來,拜見徐先生。”

“徐先生?何方神圣?父親似乎對其頗為看重?”

李世民疑惑地看一眼李淵身邊,那位仙風道骨,予人如沐春風之感的中年男子,依言上前見禮:“世民拜見徐先生。”

待那徐先生還禮后,李世民正要對李淵說事,卻見李淵呵呵笑道:

“世民來得正好,正好見識一下徐先生的成果。未來能否擊敗那冒稱始皇帝的妖人,就看徐先生此番成就了。”

李世民聽得滿頭霧水,正不明所以時,就見李淵對徐先生頷首一笑:

“徐先生,就讓我父子見識一下,您煉制的‘神獸’吧!”

徐先生微微一笑,取出一枚骨笛,放至唇前輕輕一吹。

一道奇妙的韻律響起,那席地而坐、發如枯草的男子驀地抬起頭來,亂發遮掩下的雙眼綻放紅光,體內爆出一陣響亮的噼啪聲,體型驟然膨脹,肌肉墳起,將那襤褸衣襟繃得緊緊實實。

隨后就見那男子發出一聲不似人的咆哮,雙手一撐,腕上鐵鏈鏗然迸裂,又長身立起,腿腳一動,踝上鐵鏈亦應聲而碎。再抬手往頸上一扯,頸上那道鐵鏈亦像草繩般被他一扯而斷。

這男子起身后,包圍著他的悍卒們在李淵示意下,齊齊扣動弩機,道道弩矢咻咻尖嘯著攢射那男子。那男子不閃不避不格擋,任由弩矢射到他身上。

強弩抵近射擊,男子身上的衣物瞬間被射得千瘡百孔,露出下方青黑色的皮膚。

但讓李世民震驚的是,鋒銳的破甲弩攢射在那青黑皮膚之上,竟只能留下點點淺淺白印,旋即便被彈飛開去,看上去竟是連皮都沒有射破。

勁弩無效,又有十二位持矛甲士暴吼一聲,齊齊踏步上前,自四面刺出長矛。

十二柄鋒利的長矛同時刺在那男子身上,其咽喉、心口、小腹、軟肋、腰眼、大腿、膝彎盡被刺中,但同樣只發出陣陣如中敗革的噗噗聲,鋒利的矛尖自男子青黑皮膚上側滑開去,只留下道道淺淡白痕。

之后就見那任由強弩攢射、長矛刺擊的男子猛一揮臂,手臂橫掃之際,數根長矛同時折斷。

又身形一伏,獵豹般飛躥出去,沉肩一撞,將一面木身鐵皮的厚重塔盾撞成粉碎,持盾的力士亦悶哼一聲,拋跌開去,護心鏡上現出一個深深的凹痕。

那男子左沖右突,轉眼之間,數面塔盾便已接連粉碎,所有持盾甲士都被撞飛出去,持矛甲士亦被他隨手揮斷長矛,打飛出去。

又有甲士抽出環首刀,圍著他揮刀亂斬。

可戰刀斬在他身上,亦只發出陣陣噗噗之聲,同樣未能給那男子造成任何傷害,反被那男子隨手奪刀,隨意一拗,便將百煉精鋼鑄就的戰刀折成兩截……

見那男子大發神威,李世民不禁失聲道:

“刀槍不入,力大無窮,這是哪里來的橫練高手?這等修為,距離宗師也不遠了吧?”

李淵哈哈一笑:

“這可不是什么橫練宗師,數日之前,他只是一個犯下死罪的普通武者罷了。之所以能變得如此兇猛強大,全靠徐先生的神藥‘神獸丹’!”

徐先生亦是矜持一笑,眼神微妙地看一眼李世民這位后世有著偌大名頭的一代雄主,緩緩道:

“敝人的神獸丹,能將普通人煉成‘神獸’,使之力大無窮,猛若虎豹,還能刀槍不入,不畏痛苦,不知疲憊,無懼生死。

“若是武者,則煉成的神獸更強。武功越高,煉出的神獸越是厲害。

“只要能煉出三千神獸,縱是那冒稱始皇帝的妖人麾下,有著所謂不死不滅的秦俑軍團,亦要被一鼓蕩平!橫掃天下,亦是易如反掌。”

李世民半信半疑,同時又覺有些不妥——“神獸”這個稱號,給他的感覺并不好,人就是人,怎能以獸稱之?

況且看那男子,雖然刀槍不入,身手凌厲,可眼冒紅光,面容猙獰,犬齒暴突,口角流涎,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理智的樣子。

這樣的“東西”,真能為李閥掌控?

若最后只能是煉制神獸的徐先生,才可掌控這所謂的“神獸”,那后果可就有些不妙了。

他心中有惑,但當著那徐先生的面又不好直言質詢,只能先對興致大好的李淵說道:

“恭喜父親,又多一手殺手锏。正好孩兒得到一樁緊急軍情,這神獸或許馬上就能派上用場。”

李淵眉頭一動:“哦?有何急情?”

李世民神情肅穆:

“孩兒接到消息,突厥前日忽然集結十萬鐵騎,自馬邑郡破關而入。原本向突厥稱臣的劉武周,已被突厥所殺。

“并且占據馬邑之后,突厥人還在圈占土地,分配房屋,更有大量牧民攜老扶幼,趕著牛羊越過長城……瞧突厥人此次來襲的架勢,似乎要賴在馬邑不走了!”

李淵一怔:“什么?突厥賴在馬邑不走?難道,突厥要向中原進軍,試圖征服中原了?”

李世民神情凝重,緩緩頷首:

“瞧這次突厥軍民齊至,舉家搬遷的架勢,很可能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