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菩提很聰明,不然不會犯這么多罪孽不被抓住。
可惜,他遇見了郝靈,看纏身罪孽比找私房錢還敏銳。
他立刻意識到,假如他不交待,他殺害無辜之人的過程,他會分毫不差的全部享受一遍——想到自己越到后來越嫻熟越細致的手藝,悚然而驚。
交待,我全交待。
感謝沉醉于回憶努力提升技藝的良好習慣,絕對不想經歷自己手藝的血菩提接下來交待了個痛快。被害人的身份、結識過程、殘害過程、后續處理,甚至還有他保留下來的紀念品,再無保留。
只為死個痛快。
眾人聽得記得目眥欲裂,肝膽氣炸去,這樣的人渣,不,這樣的渣渣,這樣的渣渣不配沾人這個字。
死,都是便宜他。
全部交待完,血菩提一下松下來,他呵呵出聲,黏膩冰冷的笑聲回蕩在牢里:“殺我吧,砍我腦袋吧,一百零七換我一命,值了。”
所有人都恨不得沖上去親自了結他,但——一刀太便宜他!
牢頭陰惻惻:“放心,不把刑部三十六大刑七十二手段領受完,絕不讓你死。”
血菩提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呵,老子都決定不活了還會讓你折辱我?若說怎么讓一個人快速死掉,沒人比他更有話語權。
想到此,他腮一動。
“阻止他,他要自盡!”白尚書爆喝,同時向前去捏他的臉。
誰知血菩提白眼向上一翻,腦袋一晃,絕望喊了句:“不,我不要——”
頭一歪,昏了過去。
眾人面面相覷,幾個意思?
“大人快看,他出汗了。”
白尚書去看,果然,血菩提頭上大汗如水下,竟將他臉慢慢沖洗出來,露出一張...恐懼絕望比死還難看的蒼白真容來。
這是——
“是不是小大師的神通?”
正說話,突然血菩提瘋狂抽動起來,一條腿使勁兒往后撤。
推官看著那只腿,突然間恍然大悟:“該不會——他在經歷自己做過的那些事吧?”
有案底記錄血菩提對受害人下手殘害的過程和手法,看他這個反應——這是鋸腿呢?
嘶——
眾人對視,有人不確定:“他不會死吧?”
“不會不會,小大師不是說了嘛,死,太便宜他。”
“那——”
白尚書揮手:“回去睡覺。”
眾人都覺得甚好。
白尚書卻不能睡,他得把這么厚的供詞整理出來,進宮匯報。
出來一看,已經是新的一天。
白尚書嘆口氣,寫了折子,帶著證詞進宮了。
皇帝沒上朝,稱龍體不適,病好了再上朝,有事上本就是。
頭一次,御史都沒噴的,估計不適的并不止皇帝一個,反正京城有點名頭的大夫這兩天都忙得腳不沾地。
大家都需要好好調理一番。
來大總管見著無半點不適的白尚書欲語還休。
白尚書莫名:“大總管,您有話直說。”
來大總管說了:“您家里有用過那個的嗎?”
白尚書一頓,苦笑:“我的大總管誒,從前天街上到現在,您覺著我有心思想那個?”
來大總管頓時悟了,是,您可顧不上。
“再說了,我干的哪行當啊,當年做推官的時候當著那什么的面端肉吃的——”
來大總管忙拍他胳膊:“可別提這個。”手指梢沖了沖里頭。
白尚書立時領悟,捏捏袖子:“怕是讓您費心了,這案子,不能不報。”
來大總管訝異:“這么快?”
做下那樣大案,得是個人物不是?
白尚書看了看左右,拉近距離低聲:“我去請了那位小大師。”
來大總管:“就那位?”
“是。一下就交待了。”
來大總管點點頭:“差不多醒了,咱去通報一聲。”
來大總管進去又出來,比劃一個請的姿勢。
半天,白尚書戰戰兢兢出來,渾身都濕透了。
嗚嗚,皇帝太可怕了,太平日子過久了,都忘了皇帝當年也是砍了多少人坐上龍椅的。
王就是王,老虎它成不了橘貓。
皇帝鐵青著臉筆直杵在龍椅上,眼睛底下是供詞。
來大總管小心翼翼:“皇上?”
皇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畜生!不配為人!”
嗚嗚,交待得這么詳細——誰管你要胭脂膏子的配方和加工過程了!
皇帝:“朕,有罪。”
恨不得戳瞎一雙龍目。
來大總管噗通跪了下去。
皇帝似問他又似沒問他:“不然朕下個罪己詔?”
來大總管磕頭:“我的陛下喲,這人連高僧都殺,佛都感化不了,他是天生的惡人吶,這這這,這關陛下您什么事啊。”
是,朕是真龍天子也比不過佛,但——得做點兒什么,不然朕晚上睡不著。
“宣,眾皇子、二品以上大員覲見。”
來大總管麻利爬起來,行,不只折騰自己一個就說明皇帝還是堅強的皇帝。
很快,御書房站滿了人,皇帝滿意的看著下面,厚厚一沓紙交給打頭的太傅。
“大家都傳著看看,一張都別落下。”
太傅看他一眼,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一手捧著,一目十行,看完一張直接傳給大皇子自己再看下一張,從頭到尾,波瀾不驚。
讓緊盯他反應的皇帝大失所望。
皇帝:死老頭子,這都嚇不住你。
太傅:只要想想你已經看過,臣什么都不怕了呢。
太傅往下,就沒這么好的定力了,個個面色如土,不少個給自己順著喉管,還有捂著嘴的。
皇帝頓感舒適。
只要不是他一個。
“眾卿覺得如何?”
眾口一致:“如此罪孽深重不知悔改之人,處死,必須立即處死。”
這是必須的。
“朕的意思是,朕的治下,眾卿平日里不都說海晏河清?這樣的大案,這樣的惡人,還不是我們官府找出,朕養你們何用!”
底下呼啦啦跪下一大片。
全喊有罪。
皇帝氣壓不下,原本,他還想好好說話的,但一想到案情,一想到那一百零七條無辜人命,那殘忍的迫害手法——他臉紅。
氣極怒極。
“朕決意下罪己詔。”
眾人一驚,罪己詔?這這這,罪不著皇帝您啊。要是這事您罪著了,我們得斬首吧?
出宮又進宮的白尚書:...早知道我就等等了。
皇子和大臣都攔著,只有太傅不開口。
“太傅?”皇帝開口。
太傅平靜道:“若陛下執意,臣等跟著一道便是了。正好,中秋來天公不作美,一道求雨吧。”
呵,跟我演,陪你。
皇帝心一梗:“降雨之事,朕自會和國師商議。”
太傅無聲呵呵。
皇帝心里翻臉,再敢不敬,朕獻你祭天。
拉大鋸,扯大鋸,最終君臣協議——茹素自省,十日。
太傅:呵。搞得你們現在就能吃下肉似的。
皇帝裝看不見他,死老頭子,還不告老還鄉。
旋即悶了,太傅告老了也是在京里,擺脫不了了。
就不信老子比你死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