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園里鬧了一場,很快的停歇下來。
王氏似乎也有點憤憤不平,但最終語氣又平和下來。
“既然想管這個家,便叫她管是了,這個家豈有這么好當的?等家君回來再說。”
王氏的大丫鬟玉釧很快的把公庫的鑰匙還有這幾年的賬本送了過來。
看著玉釧恭敬無比的后退的身影,謝令姜心里頭忽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想法,也許是因為阿娘料想著她也不敢動什么大的手腳,所以才會這么不在意。
阮容也真的把女兒謝令姜所說的想要學習主持中饋的事務的話當了真,上了心,于是她每日上午都在母親的正堂里頭,處理賬本。
又說旁的不如別人,也有可能,但在算賬這上面還無人能夠出謝令姜左右。
“如今瞧著這府里頭沒有什么銀子,怪不得阿娘這樣放心。”
謝令姜好不容易把這幾年的帳本看完了,突然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想來也是,坐擁千金的人,又怎么會在乎一點買米糧的銀子呢?
阮容身邊帶著提著雕花食籠的阮嬤嬤,眼下聽到了自家小娘子這樣開口說話,忍俊不禁。
“瞧瞧,這還真是我家里的女郎才會說樣的話。”
這樣想想也并非全然頹唐一片,終究還是有可以看到希望的道路的,世家之所以可以傳承綿延千年,也正是因為井然有序的家規和代代家風的傳承。
并非沒有可取之處,謝令姜心里頭多了一絲暖意,眼下連忙站起身來,“雖說長安最喜歡阮嬤嬤做的糕點了,可總是勞煩您,我心里也是過意不去的呀。”
阮嬤嬤面上帶著笑,十分真摯:“天可憐見的,咱們家的女郎最是體貼人心了。”
“阮嬤嬤又這樣打趣長安,長安什么都不懂,所以才在府里頭的事物指手劃腳的,您要是再不看顧著點,萬一鬧出什么笑話來,等阿耶回來勢必會笑我的。”
她們之間的氣氛還是極帶著笑的。比起此時戰戰兢兢的謝道聆來說,不知道氣氛要好上了多少?
可巧正是這時,王氏已經在正房外頭候見了。
海辰俏生生的開口:“王小婦端出了負荊請罪的氣勢,說是想求大婦,允許她請安侍候。”
子魚如今感覺跟在海月姐姐身邊學到了許多東西,此時更將那些畏怯的情緒都丟了不少,畢竟回頭要回到謝氏的時候,自己可得要為女郎撐住場面,斷斷不能怯了。
幽蘭閣里,謝道聆緊緊的捏著拳頭,一雙大眼睛直溜溜的盯著眼前的大婦阮容的大丫鬟海月,同這個阿姊的大丫鬟不同,海月是比她阿姨王氏還能說的上話的人。
謝道聆面上多了一份甜美的笑:“海月姐姐,這里所有的東西都要拿出去嗎?阿娘就都聽阿姊的話嗎?”
海月原本正在對著公中的賬簿,眼下聽到二娘子這樣說話,聲音軟軟的,面上多了一分恭敬的笑容。“是的,大婦也十分感激前線的將士們,是而全力支持大娘子的主張,二娘子,這般蕙質蘭心,想必一定會支持大娘子的。”
她的言語動作神情舉止,沒有一處是不恭敬的。
饒是謝道聆心里再有氣,此時也只能隱忍不發了。
只能眼巴巴心疼的看著自己的寶貝玩意兒,一個又一個的被收走,到時候不知道發賣給些什么銅臭的商人們,而后變成銀錢,到她不認識的那些臭將士的身上,想想心里就有些痛心。
“阿姊最近身體怎么樣呀?我老想找她玩,結果她院里頭的丫鬟都說她在忙,不得空,海月姐姐,你要是碰到阿姊要跟她說,我很想她哦。”
海月不卑不亢的回答:“大娘子的身體,近些日子已經將養好了,倘若你想見她的時候,可以在大娘子學習女工或者古琴的時候一同去學習。”
子魚心里對這樣沉著應對的海月十分的敬佩,發自內心的想要在以后老老實實的多跟她學習。于是態度也愈發認真起來了。
謝道聆這時便有點害怕了,她最討厭學習這些東西,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能夠讓同樣金尊玉貴養著的謝令姜有興趣學這些東西,愿意一次又一次地練那種枯燥的指法。
有些訕訕笑道:“那好,就不打擾您了。”
謝道聆轉身走進了自己的閨房,看著一旁的玉珠正在認真地將自己的寶貝玩意兒一個又一個的拿出來,登時便有些生氣上去,狠狠地在她腰間掐了一把,“你可是瘋了不成,怎么什么東西都往外拿?不知道我最寶貝的要收起來嗎?”
玉珠尚且有些呆呆的還不明白,而后感覺到刺破皮肉的那種痛,眼睛里瞬間就冒出了幾滴眼淚。
“奴婢錯了,女郎。”
看著對對方小嘴一撇,好像馬上就哭出來了,謝道聆又覺得索然無味起來,扭頭就走。
與此同時,安西大將軍謝奕已經率領親兵趕回建安城了,即將就要前去進覲見天子。
消息傳遞回將軍府里,大管家是親自過來的,原本大管家德高望重是坐鎮在外宅里頭的,這些都應該是小廝前來匯報,可更顯得他的鄭重無比。
“大婦,如今陛下正在照見大將軍,府里頭也要預備起來,明日就要開一場為將軍洗塵的宴會,建安城里頭其他的大家都會派人過來的。”
王氏聽了這番話,簡直有些歡欣鼓舞,自己管家權才收回去兩三天,家君就要回來替她做主了。
阮容和謝令姜母女二人幾乎是與此同時的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里看出了一絲凝重的歡喜之情。
謝令姜自然是十分期待與久違的阿耶相見,阿耶死在升平二年,她已經有整整十八年未曾見過阿耶了。
就在王氏以為很快就能奪回管家權,預備宴會的權力的時候,謝令姜非常客氣的一笑:“勞煩大管家將仆婦們召集起來,待會兒我會細細說宴會的安排。”
眼見著謝令姜已經帶著大管家走出去了,王氏心里頭更顯得焦灼無比。阮嬤嬤卻在此時將一個托盤放在她手上,“大婦最喜歡吃金桔,勞煩小婦親手剝好了。”
她忍不住咬了后槽牙,可是瞧見大婦阮容清冷的眼,只得卑微的剝金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