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府后院的西北角有個小園子。園子里種的不是什么蔬菜,而是各種藥草。
藥童山兒正在院落里切藥草,看到姜鈺急急走來,便向屋內喊道:“藥公!姜護衛來了!”
“郎君出了什么狀況了?不是有太醫嗎?”一個形容干瘦的小老兒從屋子里走了出來。
“藥公!郎君請您過去看診!”姜鈺施禮道。
“我都閑了十多年了!眼也花了!耳也聾了!您還是給他請太醫吧!”藥公說著就要轉身回去。
“不是郎中病了!”姜鈺如實相告。
“那就更和我八竿子打不著了!”藥公搖搖頭進去了。
“莫不是您老還非得郎君親自來?”姜鈺有些急了。
“這么重要的病人?”藥公提著藥箱走了出來。
“這個病人正適合您去看診!”姜鈺接過藥公手里的藥箱在前引路。
藥公年歲雖大,但是好奇心頗重。他倒是想看看一直將他閑置在府內的薄郎君會因為什么人而用他。
薄郎君這么多年之所以晾著他,就是因為他曾經對一個瀕臨死亡的小乞丐不肯施救。
那還是在皇城的時候。薄郎君出府玩耍,碰到了一個骨瘦如柴的小乞丐。他好不容易把他弄到了府里讓藥公診治。藥公說這個小乞丐已經病入膏肓,就算施救,也只能多活兩天,白白受罪不說,恐怕還要連累小郎君。
當夜,小乞丐就斷氣了。薄郎君從此再也不搭理藥公。他們之間也漸漸地疏遠了。
“見過郎君!不知哪位病人要看診?”藥公見了薄郎君竟濕了眼眶。薄郎君抿著唇指了指烏孫瑾。
烏孫瑾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小老兒。藥公走過去麻利地解開了烏孫瑾胳膊上的帶子。“唰”地撕開了她的衣袖。血漬干涸,粘連衣袖,被藥公這一扯,疼得那烏孫瑾大叫起來。
“現在知道疼了?還好傷口未感染!”藥公數落著烏孫瑾。
“你沒看過郎中?”羅嬌嬌不可置信地問道。
“盤纏花光了!”烏孫瑾紅著臉解釋著。
“所以你才來薄府的?”
“也算是吧!”烏孫瑾垂下眼瞼道。
薄郎君瞅了一眼,發現傷口不淺。他不由得回頭瞪了姜鈺一眼。
“不是屬下不憐香惜玉!實在是她……”
“都是我不知深淺,硬要他拔劍與我較量!”烏孫瑾倒是敢作敢當,這讓羅嬌嬌心生敬意。
藥公仔細處理了傷口,然后撒上傷藥縛好帶子。
“你的衣服破了!穿我的吧!”羅嬌嬌拉著烏孫瑾進了內室。
“小老兒耳聾眼花,絕不會將此事說出去的!”藥公拱手施了一禮,然后提著藥箱躬著背離去。
薄郎君若有所思地望著藥公孤獨的背影。這十多年的懲罰也夠了!
“他當年也是為了郎君著想!”姜鈺替藥公說了一句話。
“醫者父母心!他的私心太重,不配當醫者!”薄郎君固持己見!
“我也覺得醫者如果有偏私,那么遭殃的一定是患病之人!”羅嬌嬌帶著烏孫瑾走出了內室。
烏孫瑾本來長得就漂亮,再穿上漢服,自然美得像朵花兒。
“姜鈺!吩咐府里設宴給烏孫小娘子賠罪!”薄郎君看了一眼烏孫瑾對姜鈺道。
“是!”姜鈺轉身出去了。
他怎么都不看我一眼就走了呢?烏孫瑾看著姜鈺的背影發呆。
薄郎君看著烏孫瑾的眼神,便知道她對姜鈺有意。他看了一眼烏孫瑾身邊的羅嬌嬌。姜鈺喜歡的是她!要是能撮合他與烏孫瑾,是不是自己就少了一個情敵呢?薄郎君在心里核計著。只是姜鈺跟了自己那么多年,他還真的有些舍不得。
晚宴設在府里的宴客廳。羅嬌嬌也是第一次進客廳。
正對面是一座云海屏風。屏風下設有一張桌案。薄郎君走到桌案后落座。
羅嬌嬌坐在右手的側置桌案,烏孫瑾自然坐在左邊的桌案后。
管家見主客坐定,便吩咐上菜。幾個侍衛端著托盤將熱騰騰的飯菜放置于桌案之上。
烏孫瑾來到代國后,把所有的盤纏都花在了酒樓,為的就是能品嘗到大漢的美食。她看了薄郎君所設的宴席后,覺得自己的錢幣花的有些冤枉了。
“怎么?烏孫小娘子對宴席不滿意?”薄郎君挑了一下眉頭問道。他看到上席之后,烏孫瑾的臉色陰晴不定,心中頗為不快。他可是用最高的禮遇招待她的。
“不是!我只是后悔沒早點來這里!我的盤纏也就不會都白花了!”烏孫瑾的話使得薄郎君愣住了。敢情這烏孫瑾是來代國品嘗美食來了!
“我跟著您沾光了!來!一起品嘗!”羅嬌嬌看著一桌的美味佳肴,早就等不及了。
“只可惜沒有酒!”烏孫瑾拿起筷子又放下了。
“姜鈺!上好酒!”薄郎君吩咐道。
二十年的佳釀一開,酒香撲鼻。烏孫瑾看著姜鈺給她倒的酒,心生歡喜。
“既然是賠罪!你就得有點誠意!陪我干了這杯!”烏孫瑾端起酒杯笑盈盈地道。
姜鈺抬頭看向薄郎君。薄郎君頷首默許。姜鈺只好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凈。
“好酒量!”烏孫瑾心中贊嘆不已。她一仰脖,咕咚咚地也喝了一杯。
姜鈺驚訝只余,又給她斟了一杯,然后拱手退出了宴客廳。
“小娘子既然生于將帥之家,就應該知道家國重于一切!”薄郎君不咸不淡地開口道。
“您說得對!但是對于我這個小女子來說,婚姻才是頭等大事!”烏孫瑾的話使得薄郎君瞪大了眼睛。難不成她是因為逃婚才來了代國?
“婚姻?”羅嬌嬌咽下口中的食物反問道。
“是啊!我朝要和大漢聯姻,拿我做政治籌碼。我只好逃了!”烏孫瑾又喝了一大口。
“你逃了,你的祖父怎么辦?”羅嬌嬌也被驚到了。
“你也太天真了!要不是我祖父的授意,我逃得出來么?”烏孫瑾夾了一大口菜填到了口中。
“是你祖父讓你來平城找我?”薄郎君覺得自己的嗓子有些不舒服起來。
“是!他讓我躲在你這兒!看起來他沒看錯人!你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意思。”烏孫瑾舉起酒杯敬薄郎君。
薄郎君真是有苦難言,酒喝在嘴里都是滿滿的苦澀。
“我祖父說了!只要我能躲過月余,那么他們就會選出新人,到時候我再回去就好。”烏孫瑾說的時候可謂是洋洋得意。
“你不愿嫁,別人也不一定愿意!”羅嬌嬌看著自己的酒杯喃喃自語。
烏孫瑾似乎聽明白了羅嬌嬌的話,她靜靜地坐了半晌才道:“如果我沒遇到心儀之人,聽了你的話后,興許我會改變主意回去接受命運的安排,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你喜歡……”羅嬌嬌看向了薄郎君。
薄郎君端著酒杯抿了一口,見羅嬌嬌皺著眉頭望著他,就沖她微微一笑搖搖頭。
不是他,那是誰呢?羅嬌嬌在腦海里飛快地思索著。
“啊!我知道了!你喜歡姜鈺!”羅嬌嬌突然大叫一聲,把端著三只果盤走進來的姜鈺嚇得差點摔了手里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