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山野疾風勁草,虎嘯獸鳴。
軍營里點著篝火,將士們烤著獸肉,喝著馬奶。
薄郎君躲在帳篷里避著蚊蠅。地鋪上擺滿了羅嬌嬌用驅蟲草編制的花環和小動物。
薄郎君的手腳踝處都系著驅蟲草編織的環。本來他的頭上也被羅嬌嬌戴了一個草環。可是羅嬌嬌剛一出去,他就一把摘了下來。
一股艾草的味道從帳篷外飄了進來。薄郎君不禁好奇地想:“羅小娘又在鼓搗什么呢?她莫不是把艾草點了?”
羅嬌嬌的確是燃著了午后經過曝曬的艾草。一股股白色的濃煙在薄郎君的帳篷外蔓延開來。
不知是大量驅蟲草的作用,還是熏了艾草的緣故,薄郎君這一宿睡得跟安寧。蚊蟲也沒有去咬他。
羅嬌嬌幾乎是用驅蟲草把薄郎君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
清晨,姜鈺吊著手臂走進薄郎君的營帳時,看到滿身、滿鋪驅蟲草遮蓋下的薄郎君不由得愣住了。
“姜鈺!”羅嬌嬌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她還沒完全從睡夢中醒來。
“回來了!”薄郎君猛地翻身坐了起來,他身上的驅蟲草“嘩啦啦”地直往下掉。
“請主子責罰!”姜鈺單膝跪地道。
“先記下罷!”
薄郎君開始摘下身上的驅蟲草。羅嬌嬌趕緊跑過來幫忙。姜鈺起身想往外走,卻被薄郎君給叫住了。
“躺這兒休息一下,一會兒還得趕路!”薄郎君站起身來,抻了抻襖褂。
姜鈺的身子頓了一下,眼睛里有了淚光。他側身立在門旁,看著薄郎君走出了屋子。
“趕緊去睡一會兒!”羅嬌嬌把姜鈺推到地鋪上去睡覺。
姜鈺躺下了身子,卻無法安睡。沼澤地里驚險的一幕在他的腦海里閃現。
他騎馬追進了沼澤地里時,看到那些中了箭的馬陷入泥沼里苦苦掙扎的場面。
幾輛馬車緩緩地下沉,馬兒最后的嘶鳴聲令人心碎。
匈奴公主跪在沼澤地旁哭泣。沐耳撻緊緊地抱著她,生怕一放手她就會奔進沼澤里去尋姜鈺。
“公主!”姜鈺不忍看公主傷心欲絕的模樣,遂喊了一聲。
“你還活著?”沐耳撻扭頭瞪視著姜鈺。他的目光落在了姜鈺吊著的胳膊上。
“沒死!讓你失望了吧!”姜鈺的左手握緊了馬韁。
“你不該來的!”沐耳撻放開了公主,站起身來。
“姜鈺!”匈奴公主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沐耳撻飛身前來,一劍刺向姜鈺的坐騎。姜鈺單手按了一下馬背,人已穩穩地落到了地上。他的馬卻被沐耳撻一劍刺中,撒開四蹄奔逃。
“噗通”一聲,那匹馬掉入了沼澤之中。姜鈺的心神一滯,身形慢了下來。沐耳撻的劍無情地刺向他的要害。
姜鈺已經來不及閃避了,只能后退。但他若后退,必然會陷入沼澤之中。若不退,身子就會被沐耳撻的劍刺穿。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匈奴公主拉住了沐耳撻的胳膊,使得他的劍無法全力刺出,劍尖停在了姜鈺的胸口處。
驚出一身冷汗的姜鈺閃到了一旁。這時,秋子君趕到了。他接連拍出連環掌,將跟隨沐耳撻的匈奴人打入了沼澤之中。
那幾個人拼命地掙扎,卻越陷越深,直至沒頂。
姜鈺等人看得是心驚不已。秋子君的目光落在了沐耳撻的臉上。
沐耳撻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突然轉身將劍橫在了匈奴公主的脖頸之上。
秋子君一步一步地逼向沐耳撻。沐耳撻攜著公主退到了沼澤地邊緣。
“你再往前,她就活不成了!”沐耳撻嘶聲叫道。
“她是匈奴公主!死活與我何干?”秋子君的嘴角上揚,看著沐耳撻那持劍不停抖動的手。
“不要傷害我們公主!”史駑盾鼓足勇氣挺身擋在了匈奴公主的身前。
“那你們都一塊兒去吧!”秋子君緩緩地抬起了手臂。
“前輩!”姜鈺跪在了秋子君的腳下。
“他們可是匈奴人!那個還是一直追殺我們的,并且生死關頭居然劫持自己心愛的女人做人質!這樣的人還不該死?”秋子君低頭質問姜鈺。
“匈奴公主曾經幫過我們!上次沒有她的大義,我家主子和你的好友劉郡守恐怕會惹上大麻煩!”姜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像樣的理由來說服秋子君放過匈奴公主。
秋子君望著低頭不語,一直未曾開口求自己的匈奴公主放下了手臂。
“小子還不走?”秋子君上了馬,向姜鈺伸出了手臂。
姜鈺望了望匈奴公主說:“我們兩清了!珍重!”
但是姜鈺上馬前回望了一眼,見到了匈奴公主眼角溢出一滴晶瑩的淚珠。那顆淚在刺眼的日光下是那么的光亮……
“姜鈺!吃點東西!”羅嬌嬌給姜鈺拿來了兩個饃饃。姜鈺疲乏地坐起身來,接過一個饃饃咬了一口。
“郎君去了哪里?”姜鈺邊吃饃饃邊問道。
“去了劉乾的帳篷里。”羅嬌嬌的話音未落,姜鈺便猛烈地咳嗽了起來。他似乎被嗆到了!
“慢點吃!這兒還有一個嘞!”羅嬌嬌給姜鈺拍了拍后背,然后倒了一碗水遞給他。
姜鈺喝了水,緩過勁兒來說:“謝謝!”
“給!”羅嬌嬌把另一個饃饃放在了姜鈺的左手里。
姜鈺哪里還有心思吃饃饃呢?若是薄郎君知道了他為了救匈奴公主而下跪求秋子君,結果可想而知。
“你們還不走么?”薄郎君的聲音在帳外響起。
羅嬌嬌扶起姜鈺走出了帳篷。薄郎君已經上了馬車。羅嬌嬌和姜鈺跟著上去了。
“你受了傷!進來一起坐吧!”薄郎君在馬車里喚道。
姜鈺猶豫了一下,卻被羅嬌嬌一把推了進去。
姜鈺不自然地坐在了車門口。他低著頭看向自己那受傷了的手臂,希望它能快點痊愈。
薄郎君撤了座凳,倚坐在了羅嬌嬌鋪好的軟墊之上。羅嬌嬌坐在了車窗下問姜鈺他追到匈奴公主沒有。
姜鈺說他追到了匈奴公主,對她說了他們不合適,也不可能在一起。
“說吧!你們倒底有什么事瞞著我?”薄郎君抿緊的嘴唇。他問過秋子君追沒追上匈奴公主。秋子君搖搖頭說沒有。
“屬下不敢!”姜鈺意識到了秋子君可能和自己說的口徑不一。他聽薄郎君的話意,秋子君并沒有說他那段令人不堪的事。
“不敢?你現在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大到都不把本郎君放在眼里了是嗎?”薄郎君的語氣里帶著明顯的怒意。
“屬下該死!”姜鈺起身跪在了薄郎君的面前。
“這件事我可以不再過問!只是以后若再敢瞞我,休怪本郎君不念舊情!”薄郎君說完閉上了眼睛。其實他也知道,若非不得已,姜鈺是不會瞞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