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東廂房的院落里,春意染過的樹梢上,梅花已經落盡,桃花樹上一夜間,綻出一個個粉白色的花苞。
樹蔭下,就見一道靈巧的身影。
鳳白泠一番運氣,再練了趟纏絲擒拿手,體內熱熱的,尤其是丹田處,近日她不時感覺到有一股暖流在匯聚。
早膳時,桌上擺了幾樣可口的時令小菜。
有軟糯可口的豆沙包子,鮮美多汁的肉包,油條炸得金黃酥脆、冒著熱氣的現磨豆漿、米粥甜糯可口,都是鳳白泠讓人精心準備的。
她和鳳小鯉的胃口一向好,東方蓮華血壓穩定后,也能吃了些。
席間,蘇母被請了過來。
她昨日來了后,吃了鳳白泠給的藥,熱癥好轉,已經能下床了。
小孩子吃得快,鳳小鯉吃得小肚子飽飽的,恰好春柳說她那遠方親戚帶著小孩來探望她,說是家里小孩考中了國子監的童生,來報喜的。
人就在門房那,鳳小鯉一聽,嚷嚷要找自己的小伙伴玩。
鳳白泠就讓春柳帶了十兩銀子,請人去偏廳吃茶了。
“蘇夫人未出嫁前也是書香門第,談吐不俗,我昨晚和她聊了好一會兒,學到了不少。”
東方蓮華往日的性子清冷,有些孤僻,認識了蘇夫人后,兩人一見如故。
蘇母剛到公主府時,還有些忐忑,怕皇族規矩多。
和東方蓮華相處后,覺得東方蓮華母女和那些趾高氣揚的官宦人家不同,平易近人得很。
“公主客氣了,我一個婦人,哪能有什么大見識,倒是郡主醫術超群,又宅心仁厚,若非是她,我母子倆這一次都要……”
蘇母話才說了一半,就見坐在對面的鳳白泠暗暗搖頭。
她忙住了口。
對于蘇母的機敏,鳳白泠很滿意。
“郡主救了我,我無以為報,愿意做牛做馬伺候郡主。”
蘇母起身跪下。
她半生飄零,嘗遍人間疾苦,只有蘇妄一個兒子,蘇妄被人追殺,她幫不上忙,可也不愿意拖累兒子。
她那天目睹鳳白泠的“毒藥”,還有鬼魅一樣的神秘人,就知道他們母子倆遇到了貴人。
良禽擇木而棲,她不能拖累蘇妄,只求能在公主府有一瓦遮頭。
東方蓮華一聽,面露喜色。
她身旁雖有桂嬤嬤,可桂嬤嬤年紀大了,辦事也不大利索,前陣子還嘮叨著想要回家帶孫子,蘇母身子底子是好的,人又見過世面,若是愿意服侍她,她再滿意不過。
鳳白泠本就對蘇母有些欣賞,不僅是蘇母,她還打算將東廂的人手都換了,順勢就答應了蘇母。
蘇母也很識大體,起身后,就站在東方蓮華身旁,布菜端茶,不再多話。
“娘,你飯后要記得吃藥。”
鳳白泠想起給桂嬤嬤的藥以后要交代給蘇母,隨手拿出了急救箱。
“姐姐,你這次一定要幫幫我。”
薛姨娘快步走了進來,一眼看到鳳白泠和那個急救箱,眼眸一亮。
鳳白泠皺著眉,看了眼門外,桂嬤嬤邁著小腳,剛追進門。
“公主、郡主,老奴方才去換茶水,薛姨娘她就進來了。”
“阿泠,你這箱子長得小巧精致,怎么從從沒見你用過。”
薛姨娘故作吃驚,就要偷看鳳白泠的急救箱。
鳳白泠合上了急救箱,薛姨娘根本什么都沒看清,那箱子以前鳳白泠可沒有。
“薛姨娘,雖說府里都是一家人,可你身為姨娘,基本的規矩該有。公主大病初愈,你貿貿然闖入,若是驚嚇到主母,就闖下大禍了。”
蘇母看了眼東方蓮華不悅,說道。
昨晚,促膝長談時,東方蓮華也告訴了她一些公主府的情況。
薛姨娘在公主府還未被人這么頂撞過,想要發作,可一想到來的目的,話又咽了回去。
“她是我新找來的嬤嬤,往后東廂的事由她看著。”
東方蓮華喝了口茶。
茶杯里浮在水面上的茶葉,搖搖欲墜不斷往下沉。
“姐姐……公主,我是來求你幫幫香雪,那孩子昨晚一直做噩夢,拿鏡子看到自己時,砸爛了好幾面鏡子。她成了這副模樣,可怎么見人,她也是你的女兒,求你帶我去宮里向皇上說說情,讓七皇子娶了她。”
薛姨娘直抹眼淚。
太子妃那還沒有音訊,她就急不可待想要讓東方蓮華帶她入宮。
以前,東方蓮華一定會滿口答應。
“你既非誥命,又不是皇族,進宮于理不合。我和阿泠進宮若是見到了蕭貴妃,會稟明情況。”
東方蓮華讓薛姨娘碰了個軟釘子。
納蘭湮兒生了顆七竅玲瓏心,也知道東方離的婚事要先問蕭貴妃,蕭貴妃那種勢利眼怎么可能會答應。
可鳳香雪是公主府養女,若是不給個名分,受恥笑的只會是公主府,甚至日后會影響到阿泠和洛塵的聲譽。
原本東方蓮華也打算身體好一些,就進宮見見老太后,也就沒推托。
飯后,公主府就備了馬車,朝著皇宮去了。
馬車停在皇宮外,東方蓮華由桂嬤嬤攙下馬車,鳳白泠剛下馬車,就見宮門口還停了另外一輛馬車。
拉車的駿馬健壯高大,一身黑毛油光發亮,可不就是獨孤鶩的馬車。
馬車里,一只手探了出來。
男人的手骨節分明,修長而有力,上面戴著一個碧璽扳指。
他先是沖著東方蓮華微微頷首,算是見了禮,眸光一轉,落到鳳白泠的身上。
不像是頌春宴那日穿著濃艷的紅,入春的緣故,今日的鳳白泠穿的少了些。
一襲櫻粉色曳地長裙,細腰上是花色素雅的云帶,七寶珊瑚發釵下,同色紗巾遮去了丑貌,可依舊襯得她眉眼精致,那雙狐媚入骨的眼仿佛時時刻刻會說話般。
進宮打扮的跟一只花孔雀似的!
不檢點!
獨孤鶩那目光,能夠讓人瞬間冰凍三尺。
“升平郡主,扶我下車。”
獨孤鶩的嗓音,低沉中帶著幾分命令的意味。
鳳白泠內心是拒絕的,可她的身體出賣了她。
她拎著裙角,小跑著,飛一般跑到獨孤鶩的車旁,用了近乎膜拜的眼神,如同對待一件珍貴無比的絕版古董,兩只手一起握住了獨孤鶩的手,還不忘多捏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