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黛知道自己剛才說錯了話，眼下聽到陳華的自嘲，也不好安慰些什么，因為無論她說什么，都顯得很假。
素荷有眼力見的接受到沈青黛眼中的信號，她朝陳華笑了笑，“陳姑娘明明就還年輕，不要這么說。再者，年不年輕，看的是心態。”
沈青黛點頭，恨不得這丫頭豎大拇指，后半句真說到她心坎里了。
她附和道，“對，是心態。”
陳華本就沒太在意，她知道這兩人是在安慰她，笑著搖了搖頭。
“陳姑娘，不妨說一說您來清河醫館是？”剛才金山和銀山雖然說了一些，但是沈青黛更想聽一聽陳華的說辭。
陳華聽到沈青黛這么問，她揩去眼角的淚水。
“弟妹今日遇害，我弟弟懷疑兇手是我，久聞靖王妃查案子從不冤枉一個好人，也從放過一個壞人，所以民婦來，就是想讓王妃幫忙找到真兇，還民婦的清白。”陳華眼神堅定，她看著沈青黛，最后一句話幾乎是一字一頓。
沈青黛沉默的聽她說完，她點頭，“我沒有陳姑娘說的這般厲害，但是我沈青黛打算查的案子，每一樁每一件但求問心無愧。”
這是沈青黛的職業操守，也是她步入法醫一行的初衷。
“民婦知道王妃的為人，這才只想讓王妃參和這件案子。”陳華道。
沈青黛頷首，她認真的問，“陳姑娘可否講一講事情的經過？”
剛才金山銀山，還有素荷，也就講了個梗概，并沒將事情展開。
“好，”陳華頓了頓，而后緩緩講述道，“陳科前幾日去了一個縣城，我昨天去了山上采藥，晚上是在山下的一戶熟人家歇下的，也是今早回的家。”
沈青黛點點頭，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家里只有雨晴一人……”陳華語速慢了一些，聲音里夾帶著后悔、自責等情緒。
“我喊了她好幾聲，都沒有人應答。”
陳華目光看向沈青黛，她眼皮垂了垂，盡力在掩蓋眼底的情緒。
沈青黛抿了抿唇。
“我想著她可能是前日休息的比較晚，還沒起。就拎著藥材往她住的那屋走了……”陳華說到這兒，又停頓了一會兒……
沈青黛在心里面嘆了口氣，這后面發生了什么，她差不多有了猜測。
“后來呢？”素荷問。
陳華道，“我到的時候……雨晴躺在床塌上已經不醒人事了。她胸口上一直往外流血……”
沈青黛低頭不語。
“我正要去找大夫，碰到了回來的陳科。”陳華說完這句話，陷入沉默中。
后面的事情，任誰都能腦補出來。
這個陳華平時就和宋雨晴關系不甚融洽，陳科回來又恰好看到這么一幕，很容易會將陳華當成兇手。
陳華和陳科原本就如履薄冰的感情，很可能會更加的岌岌可危。
也不難怪陳科會說一些難聽的話……
陳華沉默了半晌，最后只說了一句，“他懷疑是我殺害的宋雨晴。”
沈青黛抿了抿紅唇，兇手究竟是誰，目前還真不好說。
她對陳華的話不置可否，但是心里還是不希望這個陳華是兇手的。
素荷聽到陳華如是道，更加想替陳華寧不平，“這個陳科！分明就是陳姐姐把他扶養長大的！竟然……”
可能是這幾句話戳到了陳華的痛處，陳華的臉色肉眼可變的速度變了變。
沈青黛拉了素荷的衣袖兩下，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誰知今日的素荷怎么這么不識趣，不但沒看到陳華的臉色，連沈青黛的提示也沒注意到。
“陳科真是不識好歹……”
陳華無奈的搖頭，眼里的光一寸寸的暗了下去，“沈姑娘，現在可否去我家看看雨晴的尸體？”
沈青黛見素荷還要叭叭說點什么，拉著她衣袖的手往上移了兩寸，在她胳膊上擰了一下。
素荷吃痛驚呼，“小姐！你為什么……”她話沒說完，順著自家小姐的視線往陳華面上掃，見她低著頭，眼眶泛紅，心里這才明白小姐的用意。
“陳姑娘……抱歉。”素荷誠懇道。
陳華抬頭虛虛的一笑，沒說什么。
“陳姑娘，我們現在就出發吧。”沈青黛作勢起身，尸體盡快查看的好，若兇手不是陳姑娘，她也想還她清白。
陳華點頭，素荷跟著起身。
三人是乘坐沈青黛來時坐的那輛馬車去的陳華家的。
到了陳華家時，院子里有兩個人男人正在……互相拉扯？
其中一個沈青黛認識，是京城的一個大夫，至于另一個，沈青黛下意識去看旁邊站著的陳姑娘。
“陳科，王大夫已經說多少遍了，雨晴……雨晴她……”
后面的話過于殘忍，陳華還是沒忍心說出口。
沈青黛斂眸，原來這個就是陳科。
男子看上去最多剛過加冠的年紀，很高，換算一下，沈青黛感覺他有一米八。薄唇、劍眉，鼻梁很挺，和陳華略顯枯黃的皮膚不同，他很白，一看就像是被陳姑娘保護很好的那種。
“你還……有臉提雨晴！”陳科眼眶一片猩紅，他仇視著陳華，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敵人。
“有臉？”陳華重復他剛才說的二字。
陳華清淺的笑了笑，多少有點凄涼、諷刺，她緩步朝陳科走去，在他面前停了下來。
陳科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說的有些嚴重了，但是一想到宋雨晴的死，他咬咬牙，那句道歉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你害死了雨晴……”陳科垂眼看著陳華，一字字道。
“啪”陳華手還在抖，她慢動作似的放下，手掌心一片的紅。
陳科臉上的掌印明晰，他抬手捂著臉，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的陳華。
這是……這么多年來，她第一次打他。
陳科眼里滿是震驚，良久也沒說出話來。
一直在院子里的王大夫，見姐弟倆爭執，趁機溜走。
這個陳科也不知魔怔了還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個死人，偏要他醫治好。
唉，不過倒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待王大夫一離開，院子里清靜了很多。
只是氣氛過于清靜，空氣中甚至還有幾分緊張。
沈青黛在心里嘆氣連連，雖然她對姐弟兩人的感情不太了解，但是從素荷的言辭還有金山銀山口中，不難得知，兩人感情有多深。
可是，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
沈青黛向上前說幾句什么，可姐弟二人四目相對，她現在過去，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