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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華眼神里帶著幾分絕望，她看著陳科，問道，“是不是……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會相信雨晴不是我殺的。”
被自己的親弟弟冤枉，沈青黛即便是沒有經歷過，也知道這種滋味有多難受。
她斂著眸子，靜等著兩人把情緒發泄出來。
人在帶著情緒的時候，說出的話，做出的事情，很容易傷害到關系自己的人。
兩人之間的矛盾也不是一日造成的，長期的衙役，長期的積累，今日是一個爆發點。
陳科臉色一變，這個是把他養大的姐姐。
陳科自然是對她心懷感恩的，可是……宋雨晴是無辜的啊。
想到雨晴胸口的刀傷……那些將錦被浸透的鮮血……
陳科舔了舔后槽牙，一言不發。
陳華又看了陳科幾眼，也就是一瞬間，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她將目光收回，頹然的往正對著門口的那間屋子走去。
沈青黛忙跟上去，虛扶了她一把，“陳姑娘，您還好嗎？”
陳華笑著搖了搖頭。
只不過笑得比哭還難看……
沈青黛抿唇，陳科要是她弟弟，就沖剛才陳科說的那幾句話，她扇他兩巴掌都感覺少了。
沈青黛承認，很多時候，她也是個感情用事的人。
這個陳姑娘，命太苦了……
沈青黛嘆氣，“陳姑娘，是陳科不懂事，您盡量別放在心上，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
她不經常安慰人，或者說很少遇到這種情況，所以半天也就思忖出這么幾句安慰人的話。
一個人心里痛到了極致，是不會再抱怨什么的。
就好比此刻的陳華。
對于剛才沈青黛的話，陳華也就是點了點頭。
陳華其實是能明白陳科的，他有多愛雨晴，作為親姐姐，她怎么會不知道？
只是……她也有難言的苦衷罷了。
造化弄人啊……
陳華只能把苦往自己的肚子里咽。
這間屋子，應該就是陳科和宋雨晴二人的婚房。
屋里的紅色幔帳還沒全撤去，空氣里隱隱可以聞到一股血腥味。
沈青黛看了陳華一眼，陳華笑了笑道，“沈姑娘，請吧。”
陳華抬手指了指床榻的位置。
沈青黛沉默著點點頭，她正要往床榻走，聽到門口傳來動靜，偏頭看去，是陳科。
陳科表情也很難看，他看了沈青黛一眼，啞聲問道，“你是什么人？”
素荷一直跟著沈青黛，此時正站在沈青黛身后，聽到陳科這么問，她面無表情的回道，“她是靖王妃，大膽，見了王妃不但不行禮，竟然還敢用這種語氣和王妃說話。”
沈青黛知道這丫頭是在給陳華出氣，倒是沒和她計較太多。
陳科沒想到這人竟就是聞名遐邇的靖王妃，這段時間，京城里關于她的傳聞實在是多，都說靖王妃查案子，沒有她查不出來的。
就是不知道這個靖王妃怎么會來他家里……
陳科眼神在床榻上的宋雨晴身上停留一瞬，難不成是他姐姐喊來的？
陳科又看了眼沈青黛，忽的想起，“見過王妃。”
沒必要和他在這種事情上過不去，沈青黛沒太在意的揮揮手，“免禮吧，本王妃就是來看看宋姑娘，幫忙查明真兇。”
她有意在“真兇”二字上重讀。
陳科點點頭，隨后又搖頭。
沈青黛看他這反應，一時間有點拿不準他的意思，這是想讓她找到真兇，還是不想？
“陳公子這是何意？”沈青黛問道。
陳科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眼神有意無意的往一旁站著的陳華身上看。
沈青黛稍微一琢磨，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她抿抿唇，坦言道，“陳公子是擔心殺害宋姑娘的兇手真的是你姐姐，所以才不愿……
既想給宋雨晴報仇，又擔心殺害宋姑娘的兇手真是自己的姐姐。
陳科沉默著，只是目光望著床榻上的宋雨晴。
“你就這么不相信我嗎？”陳華忽然開口，她眼神沒有焦距，不知道是在看什么地方。
陳科一開始還是一副沉默的態度，到后來，他冷笑一聲，“除了你，我不知道還有誰會害雨晴。”
陳科心里怎么不會難過？
這是他親姐姐，兩人從小相依為命，在陳科的印象里，父母的身影都淡淡模糊了，只有這個姐姐……
但是他是真的愛宋雨晴，他想不明白，一向都會順從他意愿的姐姐，怎么就不喜歡雨晴，而且自始至終都不愿他和雨晴成親。
看到雨晴面如白紙的躺在床塌上，旁邊站著的是他親姐姐，他能怎么想？
讓他怎么想？
沈青黛看向陳華，一瞬間，眼里的情緒集聚起來，眼角的淚珠順著臉頰滴落。
“不是我不愿意你和雨晴在一起……你知道嗎……”陳華抽噎了兩聲，她聲音有些凄涼道，“雨晴她……”
沈青黛擰眉，陳華不同意陳科和宋雨晴的婚事，這其中難不成真有什么隱情？
陳華長長的嘆了口氣，看來是瞞不住了，“雨晴的父親，就是當年害死我們爹娘的人。”
她怎么可能會愿意自己的弟弟娶殺父殺母仇人的女兒？
陳華也是見兩人情深義重，一直不愿意將此事說出來，讓兩個孩子為難。
她知道宋雨晴是無辜的，可是她如果同意陳科娶了宋雨晴，她還有什么顏面去見九泉之下的爹娘？
她只能一個人承擔下來……
陳科眼里滿是震驚，“你是說……當年爹娘并非走投無路了選擇雙雙自縊，而是被人殺害？”
陳華點頭，“當年爹娘去世后，我總覺得有蹊蹺，這些年一直都沒放棄過查這件事。
也是不久前，找到了當時和我們爹娘一起做生意的楊老，這才知道，當年爹娘欠了宋生一大筆錢，但是爹娘生意折了本，久久還不上，而這個宋生，曾三番兩次的帶人上門要債，楊老說我們的爹娘很可能是被宋生逼死的。”
陳科表情怔愣，原來……事情的真相是這樣。
這就是他姐姐不愿意讓他娶宋雨晴的原因。
陳科啞口半天，他真的沒想到宋雨晴的爹宋生竟然是……他的仇人，而且是有著不共戴天仇恨的仇人。
陳華見陳科的反應，只是搖搖頭，笑道，“陳科，姐姐從來沒有怪過你喜歡雨晴，我是不同意你和雨晴在一起，不同意你二人的婚事，可是……我沒想到你對我的誤會漸漸的竟然變得這么深……”
陳科沉默著，慢慢的，眼神里多了幾分的懺悔。
沈青黛見姐弟二人的關系不再似剛才那般劍拔弩張，她在心里舒了口氣。
“姐……對不起。”陳科說完低下了頭。
陳華自嘲的笑了笑，“罷了罷了，你如果再問我，我還是會說，雨晴不是我殺的。”
她轉身看向沈青黛，“沈姑娘，你快去看雨晴的尸體吧，我也想找到真兇，替雨晴報仇。”
說到宋雨晴，陳華心里其實多少是有點自責的，雨晴活著的時候，她確實是百般阻撓她和陳科的婚事，甚至兩人結婚后，她也沒給過雨晴好臉色。
沈青黛見兩姐弟慢慢的放下了心中的芥蒂，點頭應了聲，轉身就往床榻前走。
走到床榻前，忽然意識到自己沒拿工具箱。
沈青黛轉身同素荷道，“素荷，你去縣衙把縣令叫來，讓他帶幾個人，順便帶個工具箱。”
目前還不知道兇手是誰，萬一一會兒需要抓捕，把縣令叫來更方便一些。
素荷點點頭，轉身離開。
沈青黛也沒閑著，走上前，把宋雨晴身上搭著的錦被給掀開。
宋雨晴腳上穿著鞋，身上唯一一處傷，好像就是她胸口處的那道刀傷。
她手腕上還有掙扎所致的於痕……
沈青黛盯著宋雨晴看了一會兒，她腳上既然穿著鞋，肯定是已經起來了，可為什么死的時候是躺在床塌上的？
是被人逼迫到床塌上？
沈青黛擰眉，她揚聲問，“宋姑娘生平有沒有得罪什么人？”
既然是被逼死的……沈青黛直起身，她目光在這間臥房四處打探。
房間里的擺設都很整齊，也沒有半點翻動的痕跡。
很明顯，兇手不是為財，也不是為色，就是為了取走宋雨晴的命來的。
聽到她這么問，陳華率先反應過來，她搖了搖頭，“不曾得罪過什么人，雨晴的性子很好，就連我平日里百般刁難，她都不曾與我生氣。”
說到這兒，陳華嘆氣，“我對不起雨晴，仇人是她爹，我不應該為難這姑娘。”
她心里即便有再多的悔意，也只能同別人說，雨晴是無論如何也聽不到了。
“姐”陳科走到陳華旁邊，他的手幾次三番的想搭在陳華的肩上，只是最后都作罷了。
沈青黛斂眸，陷入了思索，既然沒有仇人，那宋雨晴會是誰殺害的？
究竟是誰？
會這么殘忍……
她又彎腰盯著宋雨晴胸口處的傷看，沈青黛現在沒有工具，但是也能確定，胸口的那處傷就是致命傷。
至于死因，很可能是因為失血過多導致的死亡，當然也有可能是傷及了體內的器官。
一時間，沈青黛還是無法下結論。
沈青黛轉身看了眼陳氏姐弟，她開口道，“不知宋姑娘去世一事，可否告知了宋父宋母？”
宋雨晴嫁給陳科還沒多久，很可能兩人婚前宋雨晴和人起了爭執，這陳氏姐弟不知道而已。
所以她想著，可以去問問宋雨晴的爹娘，或者曾經服侍過宋雨晴的丫鬟，看看他們知不知道。
沈青黛問完去看陳氏姐弟二人的反應，陳科是木木的，陳華則是不情不愿。
兩人都沒開口說話，沈青黛卻已經知道了結果。
好家伙，這個案子還真有點棘手啊……
這讓她從哪兒下手？
沈青黛舔了舔唇，素荷這丫頭怎么還不來？竟然讓她等這么久。
沈青黛以為對于剛才她的問題，陳氏姐弟是不會回答了，她正要轉身繼續看宋雨晴的尸體，聽到身后的陳科道。
“還沒有，我和姐姐都是剛回來沒多久，姐姐去清河醫館找您，我去找了王大夫……”陳科自嘲的笑了笑，“說來也可笑，到現在我還不愿意相信……相信雨晴真的撒手人寰了。”
是啊，走的時候還好好的人，再回來時，人已經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了。
這任誰恐怕都難以接受。
可是人的一生，不就是一個不斷告別，不斷相遇的過程嗎？
沈青黛抿唇，良久道，“陳公子節哀。”
陳科不語，看向床榻上的宋雨晴。
“小姐，您要的工具箱！”屋門口想起素荷的聲音。
沈青黛轉身看去，素荷身后跟著王縣令、李石李仵作……還有幾名縣衙的仆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