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透,陳云弟給屋里點上了蠟燭。
那燭火只有黃豆般大小,照得一室昏黃。
“太暗了,云第。多點幾根蠟燭。”
“可是——,現在都點上,明日就沒得用了。”陳云弟舍不得。
“都拿來吧。明日還會有,以后也都會有的!”
僅有的兩只蠟燭全都點上了,屋里霎時明亮溫暖起來。
沒找到紙筆,于是蘇媛媛就在腦中想著明日要開的藥方。這一天實在勞累,蘇媛媛自己的身體也尚未復原,一邊想著,一邊給陳云勛物理降溫,竟趴在床邊睡著了。
她不知道,陳云勛半夜醒來,望著趴在床邊的自己,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波瀾。
翌日一早天未亮,蘇媛媛就醒了,趴床邊一晚腰酸背痛的。但想著還要去鎮上的藥房抓藥,時間緊迫,還得避開大房二房那兩位,也就顧不上身體不適了。
起身,就著涼水隨便梳洗了下。看云弟還睡著,算著他也快起床了,于是將灶臺的紅薯粥小火蒸熱在鍋里,放夠水以免糊了。
陳云勛依舊閉著眼,臉色尚好。
蘇媛媛查看了他的腿,草藥覆蓋下的傷口沒有新的膿液生成。又摸了摸他的額頭和脖頸處,傷口處理加上昨夜的物理退燒辦法起了作用,燒退了許多,身上已經沒那么燙了。
稍許放下心,蘇媛媛推門出屋,外面天空還是墨黑一片。迎面遇到提著一桶水走進院中的四房王氏。因為陳家院里沒有打井,要用水須得去外頭的水井打。
早春寒涼,王氏衣著單薄,涼風一吹,時不時的咳嗽幾聲。
“四伯娘這么早,天涼多穿點兒。”
王氏有些詫異,見蘇媛媛穿戴整齊,手中還拎著包袱,猜她應是出門有事要辦,想要問又覺不便多管,于是便點頭笑了笑沒說什么。
陳家雖是四房合住的大家,十幾號人口,卻沒有一輛牛車或者騾車方便出門,怕是不愿花費買車的錢,更沒這個意識。
“四伯娘,去鎮上怎么去?”蘇媛媛詢問王氏。
“坐村頭李二郎的牛車去的。”王氏抬頭看天色還黑著,“這時辰怕是早了點兒。”
“不妨事,等等就是了。”蘇媛媛說完已經轉身朝院外去了。
王氏望著蘇媛媛的背影欲言又止。這姑娘就這么自己出門了,上鎮里也沒告知大房一聲,怕是回來要挨罵了。
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灑在地面的時候,蘇媛媛坐上李二郎的牛車出發了。
土路也就一輛牛車寬窄,一路坑坑洼洼的,彎道眾多,算得上有驚無險。回頭有條件了,真應該把這路修一修,蘇媛媛被顛得胃里直泛酸水,差點沒吐出來。
到了鎮上,她徑直去了最大的藥房仁和堂,因下車之前問過了李二郎,所以找起來并不費事。
進了藥房,見掌柜的坐在柜臺后劈里啪啦的敲著算盤,店小二在擦拭藥柜,視線所及還有兩間里屋,分別都有大夫正在坐堂聽診。
見蘇媛媛進來,掌柜的抬眼瞅了一下,又繼續敲著算盤。
“姑娘買什么藥啊?”這掌柜的倒也心細,一見蘇媛媛就知道不是來看病的。
“掌柜的麻煩借用一下店里紙筆,我把藥方寫下來再給你。”
掌柜的一聽,嘿,真稀罕。頭一回見來買藥的顧客,到了藥店現抄藥方的。
“姑娘,這藥方你可記得清楚?”這可不是別的東西,倘若記錯一樣藥,那可是會出大問題的,搞不好還會出人命。
“您放心,這藥方錯不了。”
掌柜遲疑了下,看蘇媛媛年紀雖小,卻是滿臉自信,便讓小二拿來了紙筆。
蘇媛媛很快遞過寫好的藥方:“掌柜您就按這個方子抓藥吧。”
掌柜的接過藥方,看了后臉色徒變,又反復細細看了幾遍,拿到屋里讓兩位坐診的醫師也看了,然后三人震撼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蘇媛媛身上。
掌柜的急急地開口,又斟酌了下用語:“這藥方是哪位醫師開的?用藥頗為……奇特。”
“掌柜您只管按藥方抓就是了。”
掌柜的反應在蘇媛媛意料之中,根據現代醫學開的藥方自然會讓這個時代驚愕。若不是廢材系統,她完全可以自己制作藥材,何須來店里。
“姑娘你這藥方,不但藥材配置奇特,處理上也頗有想法,真是妙啊。不知姑娘是從何處得來的?”
由于缺少必要器皿,所需藥材又不可一起熬制,所以蘇媛媛的藥方上,特意交代了不同藥品的不同處理方法。因此掌柜的越是琢磨越是贊不絕口。
“救命啊!”
只見一個中年男子踉踉蹌蹌闖入店堂,神色驚懼,嚇了蘇媛媛幾個人一跳。
一見掌柜的,那男子撲通一聲跪地,語無倫次:“大,大夫!快!快!快救命!”
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掌柜的欲扶起他:“怎么回事?起來慢慢說。”
“求大夫救救俺爹!”男子不肯起身,但總算把話說清楚了。
掌柜的扶起中年男子,跟他到了門外,此時店門外已經被圍的水泄不通,都伸長了脖子等著看熱鬧。
只見人群中,一位老者躺在馬車上,面色慘白,一動不動。
“爹!”男子見自己老爹沒了動靜,頓時沖了過來。“爹,你醒醒啊!大夫來了!”
掌柜的伸手探了探老者鼻子發現已沒了氣息,嘆了口氣,搖搖頭。
“恕我店里無能為力!您請另尋高就吧。”
“爹!爹!你就這樣去了,讓兒子怎么和娘交代啊!”男子絕望嚎啕大哭。
男子悲痛欲絕,圍觀的人不免有些觸動,更有心軟的婦人已經偷偷抹起了眼淚。
蘇媛媛扶手上去搭脈。
這脈象……
輕如鴻毛,靜如塵埃。但屏息感受還是有些微浮動,不仔細感受絕對感受不出來。蘇媛媛又撐開老者瞳孔,并沒有擴散的跡象。
周圍不知不覺就靜了下來,各個神情緊張地看著蘇媛媛,就好像那個老者是他們的爹一樣。
“你爹還活著。”蘇媛媛開口說道。
“我爹沒死?”男子正絕望中,聽出蘇媛媛話中的希望,連忙抹了眼淚抬頭看,見蘇媛媛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眼里的希望之光明顯又熄滅了。
周圍人個個滿臉狐疑:“一個小姑娘會治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