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頭鳳

第四百零六章 受傷(一)

軍帳里,迅速出來一個身影。

正是陸乙。

這一戰,陸家暗衛死傷慘重。剩下的,都匯聚到了軍帳內外。粗略一看,不過四五百人。而且人人都帶傷,或輕或重。就連陸乙,胸膛處也被刺傷,簡單地敷了藥,還是不時地滲出血跡。

陸乙拱手:“見過梁大將軍。”

梁大將軍木訥少言,略一點頭,張口問道:“太子妃娘娘現在如何?”

陸乙咽下喉間嘆息,低聲道:“娘娘胳膊上的傷止了血,不過,現在額頭有些發燙。”

受傷之后,一旦發起高燒,絕不是什么好征兆。軍營里廝殺了一天,陸明玉出不了軍營,也沒大夫在身邊。只能硬撐著。

梁大將軍神色一凜,立刻道:“立刻送娘娘回宮。”

陸乙拱手應是。

梁大將軍快步進了中帳,就見數十個黑衣人,圍攏在一個身形苗條的黑衣人身邊。這個身形苗條的黑衣人,臉龐光潔白皙,容貌冷艷英氣。此時面頰有些異樣的潮紅,目光卻依然冷靜敏銳。

正是太子妃陸明玉。

梁大將軍沒有多嘴地詢問這些黑衣人從何而來,拱手說道:“娘娘撐住,末將立刻送娘娘回宮。”

一陣陣潮熱襲來,心跳比平日快,血液在太陽穴處汩汩流動,頭腦似被什么塞滿了。昏昏沉沉的,甚至蓋過了胳膊上的疼痛。

陸明玉略一點頭,聲音有些沙啞:“有勞大將軍。”

這里沒有女子,都是男子。

梁大將軍看陸乙一眼。陸乙走上前,扶起陸明玉完好的胳膊。借著陸乙這一扶之力,陸明玉站了起來,不疾不徐地往外走。

天色再次暗了下來。

夜風裹著濃厚的血腥氣,撲面而來,令人作嘔。

陸明玉臉色又白了一些,神色還算鎮定,繼續向前走。

她現在這樣,不能再騎馬了。好在劉副將從軍營里找了一輛馬車,陸乙親自駕車,侍衛們能動的,都上了馬,一路護著主子回城。

梁大將軍放心不下,又特意派了親兵相隨。

一行人,在夜色中回了正德門。

守著城門的將士,早已得了消息,忙開了城門。然后,以崇敬的目光目送著一行人進城門遠去。

“如果不是太子妃夜襲燕軍軍營殺了燕兵主將,這一仗不知要打到什么時候。”

“是啊!早就聽聞太子妃娘娘神力驚人武功蓋世,這一回大家可都見識到了。可惜我們當時沒在場,沒能親眼目睹太子妃娘娘一刀斬了燕軍主將的英姿!”

“我以前最佩服的人是梁大將軍。以后,我可要對不住梁大將軍了。在我心里,沒人及得上太子妃娘娘。”

明明可以安穩待在后宮里,明明可以分毫不傷。

太子妃卻毅然決然地領兵出京,奔行數百里,夜襲燕兵軍營,刺殺燕軍主將。這等胸襟氣魄,別說是女子,就是世間諸多男兒也不及。

馬車從正德門,一路駛向皇宮。

這一路上用了近三個時辰。

直至三更,才到了宮門外。按著宮中規矩,馬車不得入宮。梁大將軍的親兵上前叫開宮門。

守著宮門的內侍,立刻跑去東宮送信。

喬皇后熬了一日一夜,今晚實在熬不住,睡了不到兩個時辰被驚醒:“彩蘭,怎么了?”

彩蘭滿臉喜色,聲音急促:“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回宮了!”

陸明玉回來了!

喬皇后大喜,疲憊困倦一掃而空,霍然起身下榻:“她人在何處?”

彩蘭答道:“在宮門處。聽聞太子妃娘娘受了傷,不宜下馬車步行……”

“立刻令人抬轎輦去迎。”喬皇后想也不想地打斷彩蘭:“還有,將周院使宣召過來,為太子妃療傷。”

喬皇后一醒,睡在隔壁的慧安公主也跟著醒了。

知道陸明玉回宮的消息,慧安公主也是滿心喜悅,和喬皇后一同翹首企盼。

沒到兩炷香時辰,陸明玉乘著轎輦進了東宮。慧安公主搶一步迎上前,扶著陸明玉下轎:“弟妹,你傷到了何處?現在感覺如何?”

喬皇后也急切地上前,目光在陸明玉的臉上流連,聲音里滿是憂慮急切:“你的臉紅得厲害。”

強撐了一天的陸明玉,到了熟悉的東宮,看著熟悉的兩張臉孔,如緊繃的弓弦,瞬間松弛。

她虛軟無力地笑了笑,然后雙目一閉,在驚呼聲中昏厥了過去。

人在昏迷中,其實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意識模模糊糊,仿佛一朵云在天上飄。整個人被厚實的云層裹了起來,所有的聲音,隱隱約約斷斷續續地飄進耳中。

“快來人……”

“娘娘失血過多,又發了高燒……”

“快些開藥方,一定要救她……”

不知過了多久。

有人將湯藥喂進她的口中,她在渾渾噩噩中張口嘴,將苦澀的湯藥咽下去。耳邊響起喜悅的聲音:“太好了!太子妃娘娘將藥喝下去了!”

“能喝進湯藥便是好事。大家都退下,讓娘娘好好歇著吧!”

確實很吵。

她很久沒好好睡過覺了。此時陷入最深的睡眠中。

再次有意識,不知是多久以后了。

陸明玉勉強睜開眼。

先映入眼簾的,是周院使的臉。

周院使溫聲說道:“太子妃娘娘昏睡了兩天兩夜,現在燒已經退了,已經沒有大礙。不過,胳膊上的傷勢不輕,得好生養一段時日才行。”

高燒退了,是件好事。

不過,身體還是疲倦得很,仿佛被許多馬蹄踏過,又酸又痛,沒半分力氣。

陸明玉一張口,聲音又低又啞:“有勞周院使了。”

周院使一直守在床榻邊,熬得雙目通紅,顯然一直沒睡過,聞言忙笑道:“這是臣分內之責。”

陸明玉目光掠過周院使,落在綺云的臉上。

綺云面色分外憔悴,一雙眼不知哭了多少回,又紅又腫:“娘娘,你終于醒了。這兩天兩夜,真是嚇死奴婢了。”

陸明玉頭還有些沉,不能左右晃,打起精神笑道:“別怕,我這不是好好的嘛!珝哥兒瑄姐兒呢?這些日子沒見,可想死我了,快些帶他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