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太后快步出了壽寧宮,一路向前迎。
看到永嘉帝身影的剎那,趙太后眼睛通紅,淚水早已沖了出來。她眼里根本看不到旁人,直接就沖到了永嘉帝面前,一把抱住了兒子:“你總算是回來了!”
久別重逢的這一刻,心情澎湃激越,也顧不得什么宮規禮數了。
永嘉帝伸手抱住趙太后,一眼正好看到親娘頭上的絲絲白發,酸意直往鼻間涌:“兒子不孝,讓母后日日憂心,早生華發。”
趙太后哪里還說得出話來,摟著兒子嚎啕慟哭。
別說孟妃秦妃等人,就連喬皇后也擠不過去,只能默默地看著久別的丈夫。
大皇子妃沖到了大皇子面前,還沒哭出聲,就被大皇子摟住了。夫妻兩個思緒萬千,各自感傷,抱頭慟哭。
孟云蘿早已淚流滿面,沖到了三皇子李昊面前。
她原本也想沖進丈夫懷里。可李昊并沒有要抱她慟哭的意思,神色間也不見激動思念,頗為冷靜自制:“這兩年多我離京遠征,連你生孩子我也不在身邊,還要勞你照顧母妃和五弟,辛苦你了。”
就像一盆冷水,嘩地倒了下來。
孟云蘿不敢置信地看著李昊。他的平靜,映襯著哭啼落淚的她像個傻瓜。
他就一點都不想她嗎?
這等時候,他怎么能這般冷靜鎮定?
他的視線,甚至越過了她這個妻子,迅速看了她身后一眼。這一眼,讓孟云蘿的心瞬間跌落谷底。
她的身后是陸明玉。
她的丈夫,遠行兩年多才回來,心里最惦記的人不是她不是女兒,而是陸明玉。
前所未有的嫉火和恨意,在孟云蘿的心頭燃燒激蕩。很快,那股火焰,又轉變為冰冷的笑意。
李昊,等你知道陸明玉親手殺了你的親娘,你還會這樣看她嗎?
我等著那一刻。等著看你痛徹心扉怒火滔天轉愛為恨!
陸明玉也在這一刻抬眼,不偏不巧和李昊對了個正著。
兩年多的戰場洗禮,淬煉出了李昊一身的肅殺之氣,一雙黑眸如深潭。也和她記憶中那個做了大魏太子進而坐上龍椅權柄天下的男人合二為一。
李昊很快就會知道蘇妃死在她的手里。
到那時候,李昊會是何等震怒何等痛苦?
想一想那樣的情景,陸明玉都覺熱血奔涌異常暢快。她難以自制地揚了揚嘴角,唇邊綻放出一抹絢爛的笑意。
李昊捕捉到那抹笑容,一顆心狠狠跳動。
然后,李景笑著上前,握住陸明玉的手,很自然地擋住了李景的視線:“孩子們呢?”
一陣陣喧鬧的哭聲中,陸明玉的輕笑低語聲竟格外清晰:“都在壽寧宮里玩呢!”
李景低聲笑道:“我去催皇祖母和父皇,想哭也等進了壽寧宮再哭。”
陸明玉笑著嗯了一聲。
李景轉過身,清了清嗓子說道:“皇祖母別哭了,父皇大勝歸來,是普天同慶的大喜事。先進壽寧宮吧!”
趙太后哭得用力用心,一時半會停不下來。不過,倒是將李景的話聽了進去。一邊哭一邊拉著永嘉帝進壽寧宮。
進了壽寧宮后,永嘉帝將趙太后扶著坐上鳳椅,然后跪了下來,重重磕了三個頭。
趙太后哭得嗓子都啞了:“別磕頭了,快些起來,坐下再說話。”
永嘉帝起身后,坐到趙太后身側。
趙太后用帕子擦了眼淚,打量永嘉帝幾眼,這一細看,忍不住又哭了起來:“瞧瞧你,怎么黑瘦成這樣!”
永嘉帝情緒已經平靜下來,笑著安撫趙太后:“遠行在外,整日住在軍營里,要么行軍要么打仗,沒個消停安穩的時候。風吹日曬更是常事,黑一些瘦一些也是難免。”
在外打仗,和宮中錦衣玉食的生活怎么能相比。
趙太后哭了片刻,又去看大皇子三皇子:“大皇子也瘦了,三皇子也瘦了不少。不過,都平安回來就好。”
大皇子三皇子一同過來跪下,給趙太后磕頭。
眾目睽睽之下,李昊步履穩健,大皇子走起路來,右腿卻是一拖一拖,瘸得十分明顯。和李昊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孟妃看在眼里,眼圈一紅,淚水簌簌掉了下來。
大皇子妃鼻間滿是酸意,不過,她早有心里準備,比孟妃鎮定得多。將頭轉到一邊片刻,再轉過來時,已經恢復鎮定。
不管怎么樣,總算是活著回來了。
大皇子三皇子磕完頭,各自起身。
趙太后哭了一陣,情緒稍稍平復,張口問永嘉帝:“以后你不用再領兵去打仗了吧!”
永嘉帝挑眉一笑,語氣中滿是豪邁和驕傲自得:“燕楚兩國都敗了,降了大魏。四海平定,皆是我大魏的國土。偶爾有些民亂,讓武將們領兵,或是皇子們去平定就行了。朕這個天子,無需再出征了。”
趙太后聽得舒心暢意,連聲道好:“好好好,以后皇上就待在宮里,好好治理天下。”
一直未曾出聲的喬皇后,溫聲說道:“臣妾恭賀皇上,立下萬世不朽的功業。”
永嘉帝此時才有空暇看喬皇后,聲音也格外溫和:“朕一走兩年多,宮中諸事,皆靠皇后打理支撐。皇后辛苦。”
喬皇后笑著嘆了一聲:“臣妾懦弱無用,不敢當皇上盛贊。自太子受傷的消息傳進宮中,臣妾就病倒了。多虧了太子妃,穩住后宮。燕兵臨城,屠戮百姓,也是太子妃領兵出城,夜襲軍營刺殺燕將。這才有梁大將軍一舉踏平燕軍軍營的大勝仗。”
“真正的功臣,是太子妃。皇上要賞,也該賞陸氏才是。”
張口便為兒媳請功。
永嘉帝看向陸明玉,目中滿是激賞:“陸氏有功,朕自要厚賞。”
眾人的目光也一同看了過去。
眾目所矚之下,陸明玉神色鎮定,從容行了一禮:“兒媳是大魏太子妃,做的都是應該做的事。征伐燕楚之戰,耗時日久。有死傷的將士要撫恤安頓,有立了戰功的將士們要犒賞。兒媳做的這點微末小事,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