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抉擇,這個人,是個英雄!真正的英雄。但愿不是成為悲劇的英雄。若是不成功,而夭折于此,反而是個負面例子了。
天下要興義,若是義只是悲劇,而不被選擇,只會是個壞例子。禮崩樂壞,禮義崩掉,以后誰還會取義忘死呢?!
若是成了呢,她所得到的,遠比實際得到的要多的多,名聲,義舉,人心……包括他們司馬氏的忠誠和敬仰。
司馬防不是有心有口就訴于嘴上的人,因此他沒有多說什么。
動了動唇,終究將一切情緒壓下。
這個時候,擔心她才是多余,能保住司馬氏才是重點。這已經讓他費盡力氣了。
“從定陶到瑯琊還有不少路,司馬氏友人遍布各地,這個路線怎么走,還要老先生作主。叫趙云和臧霸護送。瑯琊自有兵馬接應,一進泰山一帶,必無憂也。”呂嫻交付信任與采取意見。
司馬防倒是高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問意見,便微露了些笑意,道:“司馬一族,值得信任的人還是有的,無妨,只要沒有追兵來,想要過關,不難!”
呂嫻這才松了一口氣,拱一拱手道:“老先生,愿族人此去無憂,嫻才真正的放心也。速出發吧,不可再遲疑。”
司馬防點點頭,回了個禮。
當下便收拾出發,司馬防頻頻回首去看,想要問臧霸和趙云,為何把他們二個都派出來了。但是最終只是長嘆一聲,沒有問出口。
原以為這小女子所作所為,是個小人。因為做的事,站在司馬氏的立場,的確很爛,把他們司馬氏逼入絕境了。
可是,如今所為,又可稱仁義。
司馬防也有點人格分裂了,竟然有點欣賞她。
他不斷的掙扎著,在內心勸自己,這是不行的,不可以欣賞的。忘了她把他們害的在冀州飯都吃不飽,白白的凍了一整個冬天嗎?!
可是……
袁將士,與曹使者與兵馬也是面面相覷,都來問呂嫻,這是怎么回事。
呂嫻應付笑道:“去補給一二。還是分兵走比較好,他們腳程慢,咱們快些,我欲速出兗州。”
曹使者不信,可是現在他是不知道有追兵來的。
因為鐘繇發兵,又不是曹操公然的軍令,難道還能到處先張揚著我老曹要殺你啊。
暗處的東西嘛,也就暗處的進行,不會到處宣揚的。
曹使者十分不安,勸道:“不然還是一起行軍較好。不然怎么叫護送呢?!”
“護送我,就叫護送啊,你們護送的不正是我呂嫻嗎?!”呂嫻笑道。
曹使者不滿意。
可是也說不出別的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司馬氏分兵走了。
袁將士們也不樂意,道:“本來是為護送司馬氏族人而來,現在他們走了,我們倒成了呂嫻的狗腿子,這叫什么事?!要不咱先回去?!也算是與主公交差了。”
“不行,萬一曹營的人把呂嫻殺了,栽贓到咱們身上,這豈不是行好事,卻惹了憎惡?!真回去,主公能斬了我們。”也有人反對。
說的也是啊。
算了,縱有不滿,為了交差,也送佛送到西唄。
曹使者發現呂嫻有點不對勁,她嘴上說著要趕緊的回徐州去,可是腳程反而放慢了。仿佛要游景似的。
還說要去爬山,看看兗州的景色。
這多怪異?!
不出各關,反倒往開闊處走,要去尋什么山水啥的?!
曹使者能急死。
馬超也覺得不對勁啊,可他想問沒逮著機會啊,憋了幾天,總算有了個沒人盯的機會,才低聲道:“出事了?!”
“有萬余追兵朝咱們來了,要殺我們,怕不怕?!”呂嫻笑嘻嘻的。
“怕個鳥!”馬超其實以前也不這樣,不知道為何,近朱者赤的,聽她常說些混話,他也多了不少奇怪的口語。
“你都不怕,我又有何懼?!盡管來,便是十萬兵,我也殺他們片不留。”馬超道。
這話真有點猴王的氣派哈。
馬超見她只笑,便道:“可有退兵之策?在曹操的地界里,這可不好辦吶!”
呂嫻道:“既然知道還廢什么話?!發信給你爹啊,叫他來增援救他兒子,告訴他,要是你被抓了,得,涼州得送到曹老板手上去任人宰割,要是你被殺了,事情更難辦了,你爹是反,還是不反呢,這不是不好下臺階嗎?!叫他看著辦,看著增援!”
馬超一聽,都黑線了。
他就沒見過比呂嫻更渾的人了。
行吧,他也是奇葩,信還是真這么寫了送出去了。
呂嫻見他對自己老爹也如此的隨意,也是個真奇葩,渾不吝啊。
“再寫封信唄,那韓遂,叫你爹小心防守,仔細曹操暗度陳倉的把他撬了,陰你爹,若趁此把你爹一鍋端了,涼州就是他一個人的了。”呂嫻道。
馬超更是黑線,一想也有理哈,便又寄了一封信出去。
“你在找啥呢?!”馬超見她真隨意的到處逛,也不急著出兗州,反倒抓耳撓腮的著急。
“找景賞玩,吟詩一首,高調點,把追兵都引來,”呂嫻道。
“為了司馬氏的安全?!”馬超撇嘴,可認同不了這樣的價值觀。不過他不說就是了。
他就是認為呂嫻傻,為了保司馬氏那些無用的族人,反倒置自己于險境。
呂嫻不用問都知道他腦子里在想啥,一時也是笑道:“我問你,咱們加快腳程,就能迅速的出兗州了?!”
“不能,關卡曹操一卡,再快也出不去,除非能飛。”馬超道。
“既然知道,何必枉自掙扎?!”呂嫻道:“跑的筋疲力盡的時候,兩邊關卡一卡,被人圍了,咱就真的死定了。”
哦,難怪到處找山啊水的,原來是為了防被圍,也易突圍之處。
馬超道:“那不奔路程,最終只是周旋,也不能飛出兗州啊。”
“我說你,真不行,”呂嫻道:“打仗不動腦子是個大問題。”
馬超能氣死,耐著性子道:“你有奇計。”
“像這種情景,光硬取是不現實的,得另尋他法。換種思路。”呂嫻道。
馬超翻了個白眼,道:“比如呢?!”
“比如瑯琊發兵告急,再比如高叔父攻關告急,再比如,你爹增援來了西涼兵,不放我們走,就把兗州給架起來燒,看曹操到底放不放,裝傻到什么時候,就不信那鐘繇來了,他能一直裝無辜……”呂嫻道。
馬超一聽,恍然大悟,一時計上心頭,道:“在這野外到處兜走,我有個更好的辦法!”
他湊近她,道:“晚上我把這些曹軍袁軍都給殺了,然后押個人質,賺開這旁邊的定陶的城門,進去把守將給殺了,然后追兵來了,只防守就可以,你看,這城里有吃有喝,還能搶,多美?!剩下的事,只要等火燒起來,不就解圍了……”
呂嫻嘴角一抽,斜眼瞅著他,嘖了一下嘴,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啊。我這本有理,你這一做,我倒成了強盜的無理之徒,這是嫌曹操沒有足夠的把柄殺我們還是怎的?!五千人守定陶,無援之下,你想得美,進城易,出城難!”
馬超不語了。氣的很。
呂嫻還不饒他,道:“先無理殺人,不義,棄前番袁曹共護我之恩,再奪城殺人,更不義。我瘋了?!事后脫困了,曹袁一發怒,去打徐州,我爹有多少兵夠他們這樣打的?!嫌死的太快,還是怎么?!”
“再從戰略上,守城就容易?!”呂嫻道:“馬超,你就這水平?!”
“怎么?!小視我,我也是從小飽讀詩書之人。”馬超怒道:“比你爹強,比你強!”
“書讀的多,腦子不通也沒用,你這人行事不怎么計后果,只看到眼前的兩三步,就看不到百步以后,有什么用?!”呂嫻吐糟他,道:“所以才說,你,真的蠻坑的,我倒同情你爹,哎,我與馬騰兄,倒是有點共同語言。不是爹坑,就是兒子坑。你這腦子,該好好修一修,理一理,通一通。但凡多看點百步以后的事兒,也不會出這餿主意!”
曹操正愁著沒把柄送上門呢,這事一做,得,曹操馬上義正嚴辭的與袁紹一合計,決戰之事先放后,這小女子多行不義,殺了咱的人,就是藐視咱,要不咱一把先把徐州滅了,分了,再后計決戰事如何?!
這叫啥?!這就叫送把柄。
嫌自殺不夠快,還要送他一把刀呢,能把曹操笑死,好不好?!
呂嫻瞅著他,馬超不吭聲了。心里不太高興。
這個奇葩,難怪在史上這么坑,把一家人坑了,還把自己坑了。
真的,比呂布還坑。呂布再坑,好歹還知道收集點財寶,家里人享福呢。
他倒好,把一家人全坑進去了。
這個人,不僅不知道選擇不義的代價。他比呂布更坑的地方在于,他騷操作一多,算計不了后果。而往往這后果是無法承擔的,他就完全想不到……
所以,與馬超相處久了,她知道馬超雖是個勇猛的戰將,但是在政治上的天賦,可以說是為負。
說是零,還算客氣了。
看著呂嫻瞅自己同情的小眼神,馬超很不高興,道:“要不,你隨我去西涼?!”
呂嫻噗哧一樂,道:“你當我傻?!你是馬孟起不假,西涼的小主人不假,可你爹能聽你的?!我發瘋才從一坑到另一個坑,你爹把我扣留,送給曹操怎么辦?!他與韓遂一拍即合,呵呵……我自尋死,才跑去西涼。”
馬超氣悶極了,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在野外飄著!?”
“嗯,飄著。火燒起來還需要時間,急什么?!”呂嫻道:“孟起,我謝你護我。若是你不愿意,現在帶人走,也行。”
反正這人干這事也沒毛病。
馬超的臉上果然有點糾結。
呂嫻也是真服了這人,真的可以。他竟然真的露出了在考慮的表情。
所以說,這個人,是真的很真。真到令人郁悶。
換一個人,估計已經恨他了,可呂嫻倒覺得挺可愛的。
這馬超的性格……要是換一個人,哪怕有跑路的心,也不會露到臉上來好吧?!
“不行,”馬超道:“棄你走,不義。”
呂嫻捏了一下他的臉,道:“喲,真有意思啊,你也有選擇義的時候。”
馬超臊的慌,這話說的,咋這么難聽呢?!
他捂了臉,道:“少動手動腳。”
他倒是不討厭這么親近,只是,這一副疼愛弟弟一樣的表情,讓他實在無語。一開始還臉紅的很,后來皮厚了,連臉紅都不紅了。紅不過來了。
馬超其實也糾結,他這人倒不是在意什么名聲不名聲的,也不在意別人說他連個女人也護不住算個逑。他是利益至上者,而且是眼前的利,基本都得占。
這樣選擇,其實與他的底線很相違。
只是,他看了看呂嫻,倒不是不忍心,而是更多的,反而是戰略上的考量。
這個女子,是真的讓人不忍心不起來。
留下來護她,出于的并非只有情感上的考量。他發誓,天下任何一個女子,都不值得他這樣考量。
之所以如此,全是因為,她是個可敬的人,可與匹敵的人。讓他心服的人。真正的戰士。
馬超瞅了一眼瞥過來的曹使者,道:“你定還有謀劃,是否?!”
他又不傻,她一直看似在看山看水的,其實現在一尋思,怕是在看地形。
當初那葫蘆陣,他到現在都印象深刻。
當時他能取郭援首級,真的托于這個陣。不然真的破不了這個人。全殲滅郭援,若在開闊處,根本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當時的地形,是真的很絕!無法復制的戰術。
呂嫻笑道:“聰明!”
“看看地形,看看山水就挺好。追兵來就來吧。兜點圈子,只要不死,總能有全身而退的時候。”呂嫻笑道:“曹操是不能公然要圍殺我的,所以調兵遣將也有限了。既是如此,萬余追兵,有何懼處?!五千西涼騎兵,足以應付。”
馬超聽的熱血沸騰,搓著手亮著眼睛,道:“別賣關子,咱打個絕世神戰,揚名九州,丟盡曹操的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