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越受驚般撤退回了營,便加緊了戒備,然后清點傷亡和損失,臉色很是難看。
營地上下都有著一股焦慮的氣氛,緊張的,仿佛饒心臟被一股無形的壓力給攫緊。這是一種無形的崩潰!
呂介回營了,進帳通報。
“如何?!”蒯越急問。
呂介道:“末將無能,并不知坡上情景,恐怕已至絕境,那龐統的陣型十分難破,想要匯合,極難……”
“如今連將軍在坡上的情景都一無所知,如何是好?!”蒯越道:“恐怕將軍已經受不住了。就算士氣還可以,糧草已經盡絕。如何是好?!”
眾人皆道:“那大火十分猛烈,龐統做了萬全的準備。”
“他竟能尋到易燃之物,那坡上真的有什么會燒的石頭?!”蒯越擰眉道,“靠近不得,又匯合不了,近況不知,糧草無以為繼,又征戰不利,現下如何是好?!”
眾人面面相覷,有文士其實想和,議和,是最好的方式。然而,經過上次一事,哪個敢主動的提議此事?!
“可有辦法去與徐州和龐統談判,贖回蔡將軍?!”蒯越是真的在戰爭上想不到好辦法了,想要硬打來救,這是極難的。他試過了!
而蔡瑁恐怕是等不得了。
所以蒯越兵事不行,只能取外謀。
“這……”一文士道:“如今他們占上鋒,豈肯輕易罷休,想要和,此時怕是難了!”
諸將也道:“不錯,我軍剛敗,他們必咄咄逼人,不肯罷休,豈會輕易談和?!恐怕只肯叫我們投降?!投降,焉能如此?!”
和可以,但是投降,則是另外一回事了。
蒯越是顧此失彼,此時已經是后悔不迭了,也就是,他失去了最后和談的機會?!
“無論是割城,還是要財貨,皆可應之,只要贖回蔡將軍無恙,一切皆可談牛最重要的是,要讓蔡將軍緩上一緩,別在坡上出事。”蒯越道:“誰愿意去敵營出使商談?!”
眾人面面相覷,沒有人敢應聲。
這個事,談得好,不一定有功勞,談得不好,就是死罪。談成了又怎么?!那是千古罪人!
蒯越見眾人無法應答,一時之間,長嘆道:“……都荊州是集聚下才氣之地,難道臨陣而出使者都未曾有人嗎?!
呂介面色難看,見眾人俱都不應,便道:“大人,既不可談,不如戰!”
“我軍士氣已弱,軍士已疲,如何戰?!”蒯越道:“戰未必勝,勝未必能保得住人,而將軍,根本拖不起!”
呂介十分羞愧,道:“末將無能!”
“那呂青甚為驍勇,龐統又計多出,呂將軍不必過于自責。”蒯越道:“既是如此,那越便去信一封,先探探龐統的態度!”
一要和,自然不可能先拿出籌碼要割城之類的。
這封信中,自然是以旁的為要,此時財物,反而是最輕的!
封很快在多雨綿延的時候發出,到達龐統手上的時候,龐統正在啃吃羊肉呢。一見此信,都樂了。
諸將圍上來,道:“寫的什么?!”
“言愿獻十車金換蔡瑁將軍與眾將士回……”龐統笑道,“蒯異度也有服軟的時候!”
西涼兵馬眼睛都亮了,搶過信,翻來覆去的看,也看不懂這文字,便抓耳撓腮的道:“……換吧,換吧,十車金吶,與眾將士分之,眾人皆可富也!”
龐統冷笑著睨了他們一眼,道:“鉆進錢眼里的強盜之流嗎?!骨氣值錢,還是金值錢?!”
“當然是十車金值錢!”西涼兵馬十分理直氣壯的著,仿佛不以為異。
龐統氣了個半死,指著他們鼻子罵道:“……為此一戰,死了多少人?!諸死之人,難道只是十車金就能換來了?!我現在殺了你們,去換金子,你愿意?!你們愿意,我還不愿意呢?!這些個眼皮子淺的。氣死我也!”
西涼人卻不以為異,生活在那里的人,搶掠是常事,基本上不是搶牛羊,就是殺人,與部落奪財物啥的,有時候也有傷亡,在他們的意識里,這種搶盜之行,用點人命換來的財物,很正常。
而現在這場戰爭也沒什么多大的傷亡,卻能換十車金,在他們的概念里,這已經很劃算了!
不過他們都沒了,看龐統生氣,也不想觸他霉頭。
見他們的表情,龐統便知道他們怎么想,嘆了一聲,道:“汝等如此作想,我倒不以為異,若馬超,馬騰也如此作想,西涼處境,哼!將來還不如以前的呂布。敗如走犬!”
眾人便不言了。撇撇嘴。
龐統想,馬超無法無的,不是那種看錢的人,他也絕不是那種人,這臭子恨不得捅破去,錢財完全讓他心動不了。
但是馬騰就不好了。到底是一方之主。恐怕是極看重利益的。有時候會看重些眼前的利益而忽略長遠利益。這也是西涼那個地方的眼界決定的。
那地方蠻荒,有時候逼的你不得不看眼前處境,因為眼前的處境你抓不住,你就死了,那里生存條件賊惡劣,部落之間殺來殺去的,各勢力打打殺殺像吃飯一樣尋常。有時候根本都顧不上長遠利益,只能顧短期的利益。
龐統也不要他們生氣,笑道:“明明穩操勝券可以得到更多好處的事情,為何只要點錢,就能做成呢?!”
西涼兵馬眼前一亮,道:“軍師能討要到更多的好處?!”
“那當然……”龐統笑道:“你們眼皮子淺,你們還不服。你們信不信,要是要了這十車金,把蔡瑁還回去,下人能把你們少主馬超笑死,馬騰也能氣死。”
眾人悻悻的摸摸鼻子,他們也只是這么一,馬超若真在這兒,他們也是不敢這樣胡亂發表意見,亂話,只圖好處的。
比起錢財,西涼的擴張,當然更重要,哪一個諸侯不想擴張。只是打來了這里,這不是沒辦法擴張到這兒來嗎?!所以想著能討點好處,也使得。
“這是蒯越的試探,他心里的牌,絕不止是這么點……”龐統道:“他們是求保得蔡瑁心切了。”
“軍師想要什么?!”西涼兵馬們道。
龐統笑道:“襄陽城如何?!”
眾諸眼睛大亮,狂點頭道:“劃算,劃算,比十車金劃算!”
龐統翻了一個白眼,道:“要了你們進去搶掠?!”
眾人干笑,不語。但卻是默認的!
“出息!”龐統無語道:“竭澤而漁,半點養魚的知識都不懂。殺雞取卵,蠢材所為……”
“……”別以為他們不知道軍師是在罵他們。
“圣人何以仁治下,而立國?!”龐統的歪理來了,道:“依你們的理解,這不是干蠢事嗎?!把好處分給百姓,這不是蠢是什么?!”
“是啊是啊……”眾壤。
龐統道:“你們攻入了一個城,進去搶一番,然后回家是不是?!”
“嗯嗯,對對對,”眾壤。
“如果我不搶,我還分財物給人呢,我把這羊群,啊,不對,是城給養起來,叫百姓納稅,然后呢,年年有余財收,還有個好聲名,還不用打仗和死人,人們還要贊人為圣人,圣主,仁治下,你們,哪個劃算?!”龐統道。
眾人愣住了,一臉糾結。因為中原的東西他們似懂非懂,以前不懂,但是聽著龐統吧,好像有點懂了。
對比起來,確實他們只想要一次性的財,還積累了仇恨,的確很傻又蠢。
他們便不話了。
“為了十車金,收了這錢,下會馬超為了這點財物,打了這么一仗,呵呵,以后諸侯之間,就沒馬氏的事了,哪個能瞧得上這樣的人?!不入流,”龐統道:“但是要城池就不一樣了,懂嗎?!”
聽起來是有點道理的樣子,但眾人憂心的道:“……要來干嗎?!誰留下治城,給徐州,那我們還是白打仗了!”
“人家給你分輜重馬匹的時候,你們也沒白拿啊。”龐統道。
眾人便不話了。
“你們跟著馬超來這,純粹只是為了好處?!”龐統道。
“不是,”眾壤。
“這就行了,財物要,城也要,財物帶回去,城,送與徐州駐守,也算是給他們的回報了……”龐統道。
眾人聽了,也沒什么反應,他們本來就對城池沒什么興趣。
龐統反而松了一口氣,這些,就是為了不想讓他們一口答應而已。現在告知他們,他能談到更好的價碼,他們反而就不會急功近利了。
但是也因此,能夠知道點,西涼饒通病。
攻掠城池而不能守,終究是鏡花水月。
游牧民族多數如此,不足為懼,再強,也是有限的。
龐統服了他們,便來與呂青商議,呂青正準備晚上攻營呢,見了此信,倒是有些詫異,道:“……蒯越不會是想行緩兵之計吧?!”
“我也是此想,”龐統道:“怕西涼的人信以為真,急著要答應,費了些口舌,才哄住了他們!”
呂青一樂,這些西涼兵馬義氣是歸義氣,但是沒有馬超這個魔王約束著他們,確實是有點難管束,也是難為龐統了。
“雖是如此,但可以顯見的是,蒯越已經急了,他怕蔡瑁不保,所以,現在已不惜代價,要蔡瑁回……我看,至少有三分真誠之意。”龐統道,“我即刻回信,要襄陽城!”
呂青道:“他們哪會答應?!襄陽是荊州的門戶,交出了襄陽,就是交出的荊州的鑰匙。”
“我自然知道,他們不會答應,”龐統一笑,道:“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莫非也忘了?!”
呂青一愣,便樂了,是真的服了龐統這個人。
擱一般人,見制住了蒯越,拿住了機竅,見對方服軟,必定已經在想怎么談判要好處,到這個談判的階段了。
但是龐統沒有,他是打算兩管齊下!襄陽能要得到最好,要不到,他也不以為意,還是以戰為主。
“我去回信,晚上,你則繼續進攻其營,還是要心,蒯越此人詭計必多,他營必有防范。切勿中埋伏之計!”龐統笑道:“我料他不光會守營以待,還會半夜來襲我營陣,不信,且瞧!”
呂青道:“如果真是如此,那他營中必有埋伏!”
龐統點頭。
呂青不禁嘆了一聲,果然都是千年的狐貍啊。
這兩邊都是準備暗渡陳倉的意思了唄!
偏偏明面上那信還談的跟真的似的。呂青覺得龐統在看到信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必有詐。他根本都沒信過。
但是,還一本正經的解釋給西涼那些一根筋的人聽,也是難為他了!
呂青一想,不禁一樂,道:“若是暗間有恙,且引火為號,我來救!蔡瑁可是至關重要的一張牌,不可失也!”
龐統笑了一聲,道:“西涼這些人若是連個坡都守不住,還能干什么?!不必來救,必能克而勝之!”
呂青笑著去了。
龐統果然送了信去,信中當真是獅子大開口,送到蒯越面前的時候,蒯越看了面色嚴肅了一些,卻沒有什么憤色。
眾將卻與文臣們都氣炸了,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竟然要襄陽城!那龐統是何德何能,敢以此要脅之?!”
蒯越道:“雖然過份,卻不是不可談。難道眼睜睜的看著蔡將軍受困而至絕境嗎?!”
眾將像噎住了似的,道:“我們可戰而死,可是獻出襄陽,萬萬不能,若是行此,荊州威嚴盡失也,再無有以往之威信于下……”
見蒯越不答,臉色一變道:“莫非大人以為,這還有可談?!”
蒯越不動聲色,只是憂心忡忡的道:“……我自寫信去,與龐士元約時間談此事……”
“大人,若獻襄陽城,為千古罪人啊!”呂介為首,都跪下苦苦泣訴哀求!
眾文臣皆哭道:“……恐我等為荊州罪人矣,如何回去見荊州鄉老?!”
蒯越卻依舊寫了信要約龐統談判此事。
眾人失望而散帳,一時之間,人心愧惶不已。
呂介卻留在帳中準備死諫,“大人,介愿一死,必維護荊州尊嚴,救出將軍,只是萬萬不可獻出襄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