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元若按了按額角:“冬冬,乖,你先別說話。”
拉住暴走的以冬,元若朝屋內眾人擺了擺手:“行了,都別跪著了。本王妃今日心情好,與你們玩上幾把。若是我贏了,今日之事便當什么都沒發生。”
神尼瑪心情好!誰不知道今日一早王妃欲爬墻出府,被王爺撞了個正著!沒出去不說,還硬生生讓王爺連后路都給端了!
王妃心里有火,怕不是正四處找出氣筒呢!
眾人心里苦,這尼瑪擺明了是來訛錢的,跟土匪強盜有什么區別?!
堂堂穆王妃,怎么是這么號兒人物?跟傳言不一樣啊!
元若才不管那些。案桌上骰盅還原封不動擺在那里,元若招呼著大手一揚:“趕緊的!這局完了開新的!”
眾人畏畏縮縮聚在桌邊,說話再不敢大聲。
從西花園看熱鬧的青玉不經意瞥見元若和以冬鬼鬼祟祟的身影,出于好奇,便一路跟了過來。
躲在屋外偷聽了半天,她不敢置信的一路小跑回了懷仙居。
“夫人,夫人……”
“慌慌張張成什么樣子!被王爺看到該挨罰了!有話慢慢說。”懷煙一身輕紗半倚在榻上,十指纖纖,穿針引線,手里是繡了一半的五彩鴛鴦。
鴛鴦針腳細密,活靈活現,像是不經意就要從美人指尖游出來。
青玉站穩,輕輕喘勻呼吸再開口:“夫人,奴婢方才在西花園撞見王妃娘娘和她的貼身侍女以冬了!”
“哦,今日西花園熱鬧,姐姐過去看一看又如何!你慣會大驚小怪!”
“夫人!王妃娘娘與以冬若只是去湊熱鬧,大可大大方方行事!可奴婢見她二人鬼鬼祟祟,似生怕被人發覺!”
“奴婢好奇,便一路尾隨。直跟到盥衣房外,見她二人徑直進了盥衣房側邊的荒院!”
“那院子荒涼,一看便是許久不曾有人居住。可奴婢跟進去,自其中一間屋舍外聽到了男人的聲音!”
“不可胡說!”懷煙板正臉色,耳根隱隱有些發紅,羞惱道:“王妃姐姐不是那種人!莫要肆意揣測!”
“青玉,我們剛入府,凡事三思而后行!”
“是,夫人!是奴婢魯莽了!”青玉垂首,畢恭畢敬。
“宅院深深,姐姐估摸也是無聊的緊,才想著尋些樂子!哎……青玉,給王爺燉的湯如何了?”
暮色漸漸將天空籠罩,屋檐上,新月已高懸,大都城各家陸陸續續燃起燈火。
穆王府西側,那處靠近盥衣房的荒涼小院依舊荒涼,只是走近了,才聽到里頭跌宕不斷的怒吼和叫囂。
“再來!押大!”
“開小!”
“押押押!!”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大!大!大!大!大!”
“小!小!小!”
“開!三四六,十三點大!”
“哈哈哈,大!!來來來!給老子拿錢!”元若腳踩條凳,手按賭桌,扯開嗓門吆喝的樣子,活脫脫一常年混跡市井的三教九流模樣。
滿屋哪還有什么主仆男女,一幫人全殺紅了眼。
以冬也被熏陶的十分到位,學著自家小姐模樣指著想溜的家丁破口大罵:“輸了就想跑!你他媽是不是個男人!”
“冬冬,葛賴子差了多少錢?”元若看著被揪住衣領摁在凳子上的男人問道。
“小姐,不多,差七十五文!”以冬大聲回應,生怕有人聽不清。
“哦。”元若上下打量著對面一臉坑坑洼洼的矮個子男人:“沒錢是吧?”
叫葛賴子的男人臉漲的通紅,卻憋著一言不發。
元若挑挑眉,朝他身上點了點:“這身褂子多少能換幾個錢。來,把他這身皮給老子扒了!”
元若差點氣笑了。
以冬火爆脾氣瞬間點燃,直粹了一口:“呸,你倒是想得美!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么貨色,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怎么不美死你!小姐,看我不撕爛他的嘴!”
“哦,看來你就是這里挑頭攢局的……”元若聲音不緊不慢,眼神卻逐漸銳利:“你好大的膽子!”
對方身子明顯一僵,很快又連磕兩個響頭,放輕了語氣道:“娘娘慧眼!弟兄們整日為王府盡心竭力,鞠躬盡瘁,肝腦涂地。但人吃五谷,總有些不如意的時候。”
“人有憂思便生懈怠,出了錯,那是給主子們招麻煩!小的不才,聽聞古人云:小賭怡情!便自作聰明,想出這么個排解的法子,讓兄弟們情緒有個宣泄的地方。”
元若低頭,細細打量起面前人。
出乎意料的,仰起的臉容貌清秀,面皮白凈,只左眼下一道淺淺傷疤,從鼻側直劃到耳根。這氣質倒是與外院那些干粗重活計的家仆明顯不同。
“王,王妃,小的已有心上之人……”被元若盯的渾身不自在,小廝怯怯開口。細聽,還能聽出話音里隱藏的不屈和羞惱。
一團團灰影磕頭如搗蒜。
以冬滿頭黑線,壓低聲音拽了拽元若衣角:“小姐,形象,注意形象……”
元若表情一滯,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又不著痕跡悄悄收回腳,板起臉一本正經開口:“不像話!工作時間聚眾賭博,成何體統!”
能一本正經胡說八道,還這么有底氣的不要臉!這小子,有前途!
“你,抬起頭來!”她得見識一下,臉皮厚到這種程度的人長什么樣兒!
以冬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騙鬼呢!
她一只腳已踩上凳子,袖口擼上去半截,豪氣干云。卻聽‘嘩啦……’,黑秋秋的小屋里瞬時跪倒一片。
“娘娘饒命,小的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王妃娘娘饒了小的們這一回吧!”
這還不算逾矩?嘖。
“外院苦力?”元若踱步,來到說話的小廝面前居高臨下道:“即是外院苦力,那為何西花園家丁都在伐樹,你們不去幫忙?”
“稟娘娘,萬物有靈,那樹木繁茂,伐了實在可惜。我等不忍,便未去湊那個熱鬧。”
“你們都哪個院子的?”
一身穿青色布衫的小廝匆忙上前,垂著頭老實回道:“稟娘娘,我們都是外院苦力,平日勞作辛苦,下了工才在此小玩兩手,絕不敢逾矩,還請娘娘明鑒!”
屋內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案桌上零零散散一小撮碎銀子、舊銅板,甚至小袋子包著的瓜子、花生,還有油紙裹得點心、蜜餞。
“都愣著干嘛!來來來,算我一個!”元若食指微曲,敲了敲桌案:“趕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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