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隔壁的綢緞鋪子相比,這敫家的金銀鋪生意著實是蕭條了些。
里頭只有簡單的柜臺和兩個貨柜子,上面已生罅隙,顯得寒磣丑陋。
雖說是金銀鋪子,貨柜上卻沒幾樣首飾,且從質地和款式來看并不是好的。
萬寧和吳成走進鋪子后,也沒有伙計上門招呼,只瞧見右邊墻角的圈椅上坐著一位頭發胡須皆白的老人打著瞌睡。
“咳咳……”吳成見他們進門半天了,也沒人搭理,只能干咳兩聲,引起店內之人的注意。
可是那老人家卻依舊點頭如啄米,睡得酣香。
吳成只得走上前去輕輕推了推老人家的肩膀。
老人一個激靈,睜開了雙眼,見了面前兩人一時有些發蒙,揉了揉眼稍稍清醒了些才說道:“郎君是來買首飾的?”
不等萬寧回答,吳成冷哼一聲道:“就你這鋪子還有什么好首飾?就算有就你剛剛打盹的功夫,怕也被人偷竊去了。”
老人扶著椅背慢慢兒起身,哀嘆道:“這鋪子已是撐不下去了,要關門了哦,還有什么東西可偷可搶的。”
萬寧問道:“老丈,這又是為何?敫家經營
老丈吁了口氣,無可奈何道:“還能為何?東家不爭氣,只知賭,店里的金銀器皿,珠寶首飾早就被他給變賣了。剩下的這些不值幾個錢……唉……我在這敫家鋪子做了幾十年,從敫家老太爺手上開始便在這兒當伙計,后來老太爺信任,又讓我學著打理鋪子當了掌柜。那時候西邊的安家綢緞鋪、東邊的孫家靴店都是敫家的鋪面。里頭的金銀首飾可是連秀州的首飾鋪子都是來要貨的,哪會是現在這副光景。”
聽了老丈的話,回憶起當日她與喬聲瑞在敫家查問的情景。
敫七郎的父親敫大郎一臉疲憊的呆坐在椅子上,臉上的表情甚是冷漠。敫七郎的生母王小娘抽抽搭搭在一旁哭個不停,大娘子李氏黑著臉不發一言。
家中的擺設乍一看鮮亮,實則都是些贗品。
敫家確實是外強中瘠,一觸即潰。
“那現在只剩下掌柜的您一人了嗎?”萬寧問。
“生意越來越冷清,伙計們自然就多走了。原來還有個伙計沒走,前些日子也不知怎的偷跑出去吃酒,結果后院的爐子火沒息,竟走了水,燒了自家的廂房不說,連累旁邊的安家也燒了一間房。東家一氣之下就將他趕了出去。”
萬寧見話說到此處,便提出要去后院瞧瞧。
“你們是何人?這后院有什么好瞧的?”老丈見這兩人進鋪后也未曾說要買東西,光說這敫家的門子事了,頓時警覺起來。
“老丈,您可知敫家七郎于半個多月前不見之事?”萬寧問道。
“自然知道,這可是大事,聽說七郎到現在還未找回。真是作孽哦,定是敫大郎敗了祖宗基業遭了報應,先是鋪子被燒,當天又丟了孩子,唉……唉……真是……”老丈在敫家待了一輩子,對敫大郎嗜賭敗了家產之事真是痛心疾首,恨他不爭氣。
“老丈,我們是衙門里的,今日就是為尋找敫七郎查找線索的。”萬寧說著,讓吳成把令牌給老丈看了。
“七郎之事和我何關?”老丈不解。
“您剛也說了七郎丟失于鋪子走水那日。”
“那又如何?七郎是在金水門的宅子里失蹤的,和這鋪子走水有何關系?”老丈更不解了。
“有沒有關系不得我們衙差查看了才知嗎?”
“行,行,二位隨我來。”老丈也不再問,引著萬寧和吳成來到后院。
后院里頭,和安家隔著墻的這邊燒毀的十分嚴重,據老丈說這邊本來砌有爐子,偶爾燒個水做個飯什么的。那天在后院燒水的伙計偷跑出去吃酒,結果爐子里的火苗子不知怎的就燒著了旁邊引火用的松毛,這才起了大火。
此時日頭西斜,一絲陽光穿過東倒西歪的殘垣,明晃晃地照在了焦黑的木料上。
忽然,萬寧在殘垣中發現有東西一閃一閃,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扒開厚厚的土灰,撿起了一枚滴水形狀的紅寶石耳墜子。
腦海中一個人影快速閃現而過,萬寧悄悄地將墜子握在了手心里。
站在廢墟中,萬寧再仔細瞧了這燒得發黑的墻壁,覺得有些不對,回頭喚來吳成,兩人將靠在墻上的斷木推開,發現這墻上竟有一扇小門。
這金銀鋪和隔壁的綢緞鋪竟是相通的。
剛在綢緞鋪那邊她只是略略看了一眼焚燒之處,竟沒有發現這等機巧。
“早前安家鋪子也是敫家的,為了方便出入這燒毀的灶間取茶水吃食便開了這小門。后來鋪子賣給了安家,這門便上了鎖。”老丈見萬寧和吳成一臉疑惑,便主動解釋了一番。
“那為何沒將門直接堵住?”萬寧問。
“當初賣給安家時,我家大郎和那安大郎關系甚好,經常來往。安家是賣綢緞布料的,那物件遇火易燃,故而安大郎便與我家大郎商量還是共用這灶間。如此他那邊便可不再起明火。我家大郎自是一口答應了,故而這門便留著了。后來,我家大郎陷進了那賭潭子里不能自拔,手頭緊時也到安家大郎那借銀錢,只是從來都是只借不還,安家大郎上門討要多次未果,兩人就交了惡,我家大郎便命人鎖了這邊的門。”
吳成聽了,不由問道:“這么說這安家大郎和你家大郎關系已是視同水火?”
“這……”老丈有些欲言又止。
“老丈,你要是有所隱瞞,誤了尋找七郎的時機,那可是要被。”
“咳咳,你們也別嚇唬我,七郎都丟了半月有余,怎就成了我誤了時機。不過,安大郎和我家大郎確實爭執過多次,還動過一次手。”
萬寧和吳成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小激動。這次查探出來的信息可是十分要緊。
“老丈,不知之前那個伙計現在何處?您可知他的住所?”萬寧覺得這火起的蹊蹺,她覺得被趕走的伙計也許知道些什么。
“那個伙計叫苗大牛,住在老丘門那一帶。”
“老丈,這苗大牛在鋪子里做得有多久了?”
“少說也有五六年了。”
“那這些年這苗大牛可有過貪杯誤事?”
“那倒不曾,其實大牛還是很勤快的,這些年干活待客都是有規有矩的。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說是犯了酒癮,想到巷中酒坊買口酒吃。這平日里也沒見他有多喜歡吃酒,你說那天咋好端端地就想到要去吃一口呢。”
萬寧決定定要去找這苗大牛好好問問。
不過,現在她要先去趟陳家。這陳家家宅正好在這西榆巷,不知他和敫家又有什么關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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