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賴子整個人昏迷著,渾身上下全是傷口。
被啄的,叨的,撓的,咬的,最嚴重的一處傷是小腿肚子上的肉被狼狗撕掉一塊肉。
王家族老一身家禽糞便,頭上還插著兩根雞毛,腿軟到站都站不直流,就坐在村邊地上喘氣。
幫王賴子的幾位手下兄弟,也各個帶傷。
有胳膊被抓流血的,有腳崴的,有后腰被羊撞的躺地上干脆起不來身的,有臉被貓撓的血印子,衣服上面斑斑點點全是血跡。
就這,都這么慘了,還在爭吵。
王家族人們從沒受過這種窩囊氣,要知曉以前他們可是在村里橫著走。
一看喊報官好使,那啞巴娘明顯被嚇得不輕,使勁抱住她兒子腰不讓再發生沖突,那李家人眼神也有些閃躲,甚至李老娘性子軟,被怕連累的親戚數落著,已經糊涂到反過來在給老王家人賠禮道歉,只求別抓她兒子,王家族人們喊的更來勁兒了。
王家族人們有一個算一個,各個挺直腰板直嚷嚷道:一定要讓啞巴一家和那位被戴綠帽子的李姓兄弟血債血償。
王族老也就是王賴子的親伯父,更是滿眼火氣道:
“我把話放這里,我老王家的笑話不是那么好看的。真當我老王家當泥腿子家了?今兒個誰參與,我就讓誰將牢底坐穿。說到做到。否則我王家不姓王!”
這種誓都發出來了。
這句話徹底給了老王家人底氣,紛紛威脅道:“對,必須弄死他們,要不然往后,誰都敢在咱老王家頭頂上拉屎拉尿。”
開始清點人數,一氣派出去族里四個年輕小伙子去縣里跑腿報官,讓一刻也比耽誤。
王家男人們耀武揚威地呵斥自家小子,實際上是給大家聽:“換什么衣裳,回什么家。啥也不用,連字條都不用帶,就說王姨娘的親哥哥出事了,準保會立馬派來兩隊帶刀官差。”
那副架勢,讓幫著拉架甚至只單純看熱鬧的村民,全都不敢吱聲了。
雖然他們心里想的是:
太猖狂,簡直沒王法了。
睡別家媳婦還有理啦?換別人早就腿打折了。
合著事情出在你老王家,你家上面有當官的,就可以為所欲為?
那要是這口王八氣都能咽下去,要照這么說,往后你們老王家相中誰家婆娘就給拽屋里去,俺們就沒招了唄?
還帶刀官差,就不信事情對錯這么明顯,啞巴他們還能被砍頭是怎的。
但是村民們,哪怕是王家村有名的有血性的漢子,面上也沒敢露出不滿。
因為家里雞鴨本就叨過王家人,這就已然說不清。這時候瞎出頭容易讓人恨上,別再王家回頭見到官差血口噴人,說是他們讓自家雞鴨叨的。
要是和外村,大家都是泥腿子,他們也就出頭了。
可是和官差打交道就……
被震懾的太厲害,這使得王家人更加自信,也太過張狂。
王賴子媳婦一手掐腰,一手指著傷痕累累的王賴子,忽然脫口而出喊道:
“還有,我家男人被誰家狗咬的,被誰家貓撓的,別以為我不知道。麻溜兒的給我家男人掏治病錢。要是不掏,等官差到了,我讓官差將你們這些敢傷我男人的雞鴨鵝狗貓通通藥死。”
王賴子媳婦才一開口,王族長心里就涌出一聲:壞了,卻來不及制止。
果然,村里人本就心里有些不服氣,各個心里有桿秤,強壓著為啞巴和那被綠的另外六個人喊冤。
你老王家就算說出花兒來,會說的不如會聽的,那和強搶民婦有啥區別。
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不吱聲。
結果仍被攀咬反過來扯到自家頭上,那還能忍得了?
之前護住家里雞鴨的吳姓婦人,胖胖的身體,快趕上她男人兩個粗了,一瞪三角眼顯得極為厲害,率先站出來了,兩手一叉腰沖王賴子媳婦喊道:
“我呸,我就不掏銀錢,我看誰敢藥死我家老貓和雞鴨的。誰要是敢將手伸向我家雞窩,我就一菜刀給他剁嘍。回頭我還要去喊冤呢,就說剁他活該,他上我家要爬炕!”
說完,可見真急眼了,黑胖婦人還瞪眼扯她胳膊讓別說了的自家男人:
“扯我干啥?哪句說的不對,孩兒他爹,我要是像啞巴媳婦被人糟踐了,我告訴你,你就給我剁了他,咱家賣房賣地我和你討飯都去城里抱冤,你進牢里,我就在外頭伺候好孩子給你送牢飯,咱家死都不受那窩囊氣。”
婦人的男人沒想到媳婦越說越來勁兒,聽起來咋像是給那啞巴娘在出主意。
可別,咱家不摻和那事兒。
男人一半是打商量的語氣,一半還要維持住一家之主的面子。呵斥道:“沒人稀罕糟踐你,給我回家去!”
以上這些熱鬧,朱興德和羅峻熙只看了一半就離開了。
畢竟王賴子雖然不省人事,但是王賴子那幾個手下通通認識朱興德。
不過,朱興德和羅峻熙在靠近大王村的楊樹林里,卻看到了另一幕熱鬧。
只看,倆身穿補丁、長相磕了八磣的夫妻抱在一起。腳邊還放著一捆柴。
那倆人的對話如下:
“他爹,我好害怕,都不敢出屋了。一聽王賴子家大勢大相中哪個女人就給糟踐,我就害怕。”
“他娘,我也嚇得不輕,一聽被綠了七個,我都害怕是自己,感覺天都要塌了,多虧他沒相中你。要不然咱家還趕不上啞巴家呢。”
“你聽見沒?污了七個都不肝顫,還要反過來去報官,可見那底氣多足。我只怕他將來要是相中我可怎辦。”
“這么的,往后你沒啥事兒別出門,就在家給娃縫縫補補做做飯,咱惹不起還躲不起嘛,不讓那些惡棍瞧見你不就好了。”
朱興德:“……”
他實在聽不下去耳了。
說句不好聽的,瞅你倆長的那模樣吧,跟倆猴子似的滿臉褶子抱的死緊,還在對方眼中都是大寶貝。
這也是沒誰了。
這是出門招笑的吧。
朱興德望著那對互相攙扶、背柴離去的夫妻搖了搖頭。
羅峻熙倒是沒笑話“那對真愛”,對他大姐夫說,看來這事兒影響挺大,這一對夫妻背后能這么討論,更不用說附近兩個村的。再加上雞鴨鵝狗這種稀奇光景,“天譴”二字是離不開了。
就在這時又傳來腳步聲。
狗剩子、狗粽子兄弟倆被左小麥引領著而來。
朱興德站在楊樹林里,背手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