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吉牽著馬車走在前頭,但落在后面的一大三小卻不動了,他們正一起抬頭看著左側的那棟酒樓。
滿寶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睛亮晶晶的:“可真香啊。”
白善寶點著大門上的匾額道:“甘香樓!”
白二郎道:“我們上次來沒去過,先生你去過嗎?”
“去過,”莊先生收回了目光,道:“不過太貴,我們換一家。”
三小人同時摸了摸自己的錢袋,莊先生也看了一眼他們的錢袋,道:“省著點吧,我們還要在州城好幾個月呢。”
說罷領頭走了,三個小的依依不舍的又看了一眼甘香樓,這才連忙追上去,“先生,那你說我們去吃什么?”
甘香樓的二樓一扇窗戶打開,李二郎看著四人走遠,這才收回了目光。
一旁的隨從躬身笑道:“沒想到又碰到他們了,老爺要不要去看看?”
李二郎搖頭笑道:“不急,我們才到益州城,這兩天先在城內逛一逛。”
莊先生帶他們左轉右轉,找到了一家羊湯館,莊先生道:“來一籃子馕餅,再來兩碗羊雜湯,三碗羊肉湯。”
大吉頭疼的停好馬車,才進門,伙計就把東西送上來了。
說是湯,但碗里有一大半是肉或羊雜,還放了些蘿卜調味。
每一碗都有滿寶他們腦袋那么大,簡直就是一小盆。四人一起動手,將羊肉撥過來一點兒,再把羊雜給過去一點兒,大部分都堆在了大吉的碗里。
滿寶大:“等我再大一點兒,我也能吃那么多了。”
白善寶:“那你得胖成什么樣兒?”
“大吉也吃那么多,他就沒胖。”滿寶也有自信自己吃這么多不會胖。
莊先生輕咳一聲,道:“食不言。”
三人立即老實的低頭吃飯,大吉喜歡咬一口餅,吃一塊肉,滿寶三個小的卻是喜歡將馕餅撕下一塊來丟到碗里,等它吸了湯汁才吃下。
這家的羊湯很美味,馕餅也做得很勁道,滿寶吃得心滿意足,想到還待在家里的四哥,貼心的又叫了一份。
想著他要是沒吃,他們還可以拿來當宵夜。
白二郎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和滿寶道:“我覺得你四哥肯定吃飯了。”
白善寶則道:“多叫一份吧,萬一他沒吃呢,而且看大吉,他們胃口都好大,多叫一份,他們吃不完我們當宵夜。”
莊先生說他們,“才吃飽晚食就想著宵夜了,夜晚不要積食。”
“先生,我們晚上想點燈看書。”
“不必如此,”莊先生道:“離府學考試還有二十五天呢。”
“不是,我們今天在書鋪里找到了十二卷的《水經注》,”白善寶道:“我和滿寶想將他們理出來。”
莊先生忍不住坐直了身體,驚問,“《水經注》?”
“是啊。”
莊先生立即起身,“走走走,我們回去看看,你們確定是《水經注》嗎?”
還沒吃完的大吉只能加快了速度,將碗里的湯都喝光,這才去追他們。
這下莊先生也不管車里還有沒有位置了,讓三個小的就是蹲在車轅上也得上車。
大家回到小院兒,院門才打開,坐在一片黑暗中的周四郎就抬起頭來,委屈巴巴的看著他們。
一時不察撞在他身上的白善寶嚇了一跳,驚叫的蹦起來,然后把白二郎給嚇得“啊”的一聲癱坐在地上。
扶著先生的滿寶立即沖上來,“怎么了,怎么了?”
周四郎在陰影中抱著被撞到的腿委屈的喊道:“我還沒叫呢,你們叫啥?”
滿寶沖上來,看看自家四哥,再看看蹦得遠遠的白善寶和坐在地上發抖的白二郎,問道:“四哥,你怎么不點燈啊?”
“燈油那么貴,我一個人在家又沒事做,點什么燈?”周四郎委屈得不行,“你們都干嘛去了,不是說只去半日嗎,我下響回來的時候你們都沒回來,我把里外都打掃一遍了你們也沒回來,我還出去找了一圈,結果連個人影子都沒見著,我還以為你們不見了呢。”
“我們去書鋪了,”滿寶有些不好意思,“四哥,你吃晚食了嗎?”
“沒有,你們人都不見了,我哪還有空吃晚食?”
白善寶撫了撫胸口,上前為自己找回面子,“我們給你買了晚食回來了,其實我剛才是踢到了東西才嚇一跳的……”
“好了,你們快把燈點起來,”莊先生已經從車上將一個書籃拎下來了,揮了揮手道:“滿寶,領著你兩個師弟來書房見我。”
周四郎揉了揉腿,先去點燈,大吉則幫著莊先生把余下的兩個重書籃給拎到了書房。
就著燈光,周四郎見白二郎臉上還有些發白,就憂心的問:“嚇著了?”
白二郎硬著頭皮道:“我,我才沒有呢,我是被白善撞到地上的。”
白善寶不承認,“我才沒撞到你呢,我明明是蹦到另一邊去的。”
周四郎就摸了摸他的手,沉吟道:“不行,你還小呢,可不能嚇著,你等著,我去給你叫魂,你們不是給買了晚食回來嗎?飯呢?”
滿寶:“沒有飯,只有馕餅。”
周四郎就道:“馕餅也行,將就將就。”
于是周四郎把食盒里的馕餅和湯拿出來,各拿了一個小碗盛了一些,然后在五人的注視下走到門口拜了拜,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三炷香來,插到地上后就念念有詞,“白誠回來了,白誠乖乖的回來了……”
這種事白二郎并不是第一次見,村里孩子要是生病或是啼哭不止,大人們經常這么干,他圍觀過好幾次的。
但他本人還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
因為他要是受了驚嚇,他祖母,他爹,他娘第一時間就是灌他一碗苦苦的寧神湯。
所以周四郎走到他跟前,大聲的叫了他一聲“白誠”后,他便愣愣的看著他。
周四郎更憂心了,“這孩子不會被嚇傻了吧?白誠!”
白二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在這兒呢,別喊了,你才被嚇傻了呢。”
周四郎見狀,心滿意足的一笑,“行了,魂被叫回來就沒事了,我吃飯去了啊。”
白善寶和白二郎表示很懷疑,“這就可以了?”
見識過許多次,甚至自己也被叫過很多次的滿寶一臉嚴肅的點頭,“不錯,這就可以了。”
白善寶表示很懷疑,“這有用嗎?”
滿寶以切身的經驗道:“有時候有用,有時候沒用。”
莊先生撫了撫額,敲了敲書桌道:“行了,我們不言鬼神,趕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