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先生點頭應,與莊先生一起進入書房。
因為家里有四個讀書人,滿寶更是要在書房里上課,所以他們的書房是選的最寬敞,光線最亮的一間。
一進去,左邊靠墻的位置上擺了三排書架,上面都擺滿了書,右邊沿著墻邊的位置上也擺了一排書架,書架上也擺滿了書。
書架前則是三張并排的小桌子和椅子,此時每一張桌子上都擺了筆墨紙硯和好幾本書,只是放得位置各自不同,都很有些亂。
姜先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看向正中往上的大書桌,顯然,那是莊先生的位置。
姜先生笑了笑,正要上前去看一看他平里都看什么書,就被書案邊上的一盆才裂開一些,露出米黃色的小米牙一樣的黃蘭吸引住了目光。
他愣愣的上前,盯著那盆蘭花看。
莊先生見了微微一笑,與他一同上前道:“這蘭花隨我一路從綿州到京城,本來怕它在路上遭罪,沒想到它倒堅強,過來兩個月就適應了下來,不僅如此,還重新結了花苞,且看著還精神得很,這算是意外之喜了。”
姜先生半響說不出話來,和世人多牡丹不同,他最的是蘭草。
尤其還是顏色如此淡雅的蘭草。
姜先生一把抓住莊先生的手,眼睛亮閃閃的問,“老莊,你覺不覺得這蘭草也多余,可有可無的?”
莊先生:……
莊先生掙脫開他的手道:“不覺得,我特意從家里帶來的。”
就是因為不放心它一棵草孤零零的留在家里,且開花無人賞,多暴殄天物呀。
姜先生恨不得把眼睛都黏再蘭草上,不過他還是克制住了自己,只是嘆息道:“好吧,我與它有緣無分,以后也只能時常來看看它了。”
莊先生笑道:“隨時歡迎。”
姜先生左右看了看,逛了一下他的書架后道:“在此喝酒?”
“這里不好,我們去園子里喝。”
京城的中秋,天氣已經開始涼爽了,他們又是坐在一棵大樹底下的石桌邊上喝酒吃飯,一邊吹著秋風,一邊說著話,最是愜意不過。
這一頓飯賓主盡歡,等將姜先生送出門去了,莊先生這才打了一個哈欠,強打起精神來把正在書房里打瞌睡的三個孩子叫到跟前說話,“姜先生給你們的字呢?”
滿寶道:“我們都收好了。”
姜先生點了點頭后道:“姜先生的字寫得極好,不僅在京城,在整個大晉都是有名氣的,給你們的字不僅要收好,也要常拿來學習,知道嗎?”
三人連連點頭,然后一左一右的扶著先生進書房里坐下,給他端茶倒水,“先生,你今天沒和陳福林吵架嗎?”
莊先生端起茶杯,聞言掀起眼皮看了他們一眼道:“吵架是不好的行為,你們以后沒事也要少吵架,有事更不要吵,知道嗎?”
三人敷衍的點頭,白善繼續問道:“先生,你跟陳福林到底有什么仇呀?”
“大人的事兒,小孩兒少管。”
“但我覺得他這會兒肯定知道我們的住處,也都知道我們工作學習的地方了,”滿寶道:“先生,看那天他派人跟蹤我們的架勢,你說他會不會背地里給我們使絆子?”
“是啊,先生要是不告訴我們你們結了什么仇,我們連防范都不好防范的。”
莊先生想了想后道:“他現在也只是個五品郎中而已,給我們使不了什么絆子。”
他們現在可是跟超一品的王爺,甚至是和宮里的皇太后作對的人,當然,此時仇人還不知他們的存在,但他們的朋友魏大人、老唐大人等這些人肯定派了人盯著他們的。
所以他不覺得陳福林能給他們造成什么實際的傷害,可是……
想起他以前慣用的那些手段,以及當年他們的恩怨,莊先生還是皺了皺眉,然后看向三個弟子。
三人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
莊先生就嘆息一聲,知道他們就是好奇心盛,想聽故事罷了。
可如果陳福林真的不愿意他再留在京城,說不定還真的會做些什么,到時候他倒是沒什么,反正都這么大歲數了,臉皮夠厚,已不是當年可比。
但三個孩子……
莊先生揉了揉額頭,滿寶立即機靈的去給他按頭,“先生,是不是年歲太久遠,你都不記得了,沒關系,你慢慢想。”
白善就給莊先生重新倒上茶水,“先生再喝一杯茶。”
白二郎則把桌子上的點心往前推了推,“先生吃塊點心。”
莊先生沒好氣的瞪了他們一眼,心中才升起的那點憤懣和悲傷瞬間消散了,他揮了揮手讓滿寶回去坐好,彈了彈袍子后道:“為師的記沒那么差,陳福林,他曾與我同是府學的學生。”
他頓了頓后道:“為師家貧,入學晚,家中書籍也少,所以考入府學時歲數便有些大了。”
“不過我那時候運氣好,當時新朝初立,中原一帶以及我們劍南道一帶的戰事已經平息,正是百廢待興之時,哪兒哪兒都需要人才,”莊先生道:“其實以我之能,當時是考不上府學的。”
奈何剛打完仗,死了不少人,府學的先生不多,學生也少,參考的學生也不多,所以他才那么容易考進去了。
“不僅府學如此,京城的國子監也是百廢待興,所以那幾年國子監每年都會給各地府學一些名額,可直接入學的名額,除此外還有去大考的名額。”莊先生沉默了一下后道:“為師雖然天賦一般,好在還算能吃苦,因此當時便被府學選中,成為其中送往國子監里讀書的一員,但名單臨上交的前一天晚上被改了。”
滿寶瞪大眼,瞬間猜到:“改成了陳福林?”
莊先生點頭。
白善抿嘴道:“這不合規矩,學里沒查嗎?”
莊先生苦笑道:“查了,學里說是因為我們的先生說了,我自愿將此名額讓出,而排在我之后的就是陳福林。”
三人:……難怪黃家的師叔師伯們每次見到莊先生都有些不自在,他們還總能聽到師叔們說什么對不起先生的話,原來是真的對不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