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御史坐在火堆邊上,伸出腳來脫下鞋子,一股不可言說的味道傳過來,白善扇了扇,轉身換了一個位置后坐下。
結果唐縣令也把鞋子脫了,還把襪子給脫了。
白善看著他們,問道:“你們還有襪子?”
唐縣令嘆氣道:“之前穿過的都洗了晾在城里。”
白善皺了皺眉,為了自己的鼻子著想,還是給了他們三雙新襪子。
大家一看,立即欣喜的接過,笑道:“還是白大人講究啊。”
白善從包袱里往外掏東西,先是將今天一直戴著的藥包放在火堆邊烤著,讓它慢慢的散發藥味,驅趕著一直圍著他們不斷嗡嗡叫的蚊子。
然后掏出一瓶藥膏打開聞了聞。
唐鶴一看立即問道:“這是什么?”
白善順手將藥膏給他,道:“提神醒腦的,我被熏得不輕。”
唐鶴打開聞了一下,是感覺清涼不少,瞬間醒腦,他笑著遞給一旁巴巴看著他的梁御史和任御史,都:“還是你身上的好東西多。”
兩位御史連連點頭,“是啊,是啊,白大人有位賢妻啊。”
白善不理他們,這兩天他們可沒少蹭他的東西,還以為他們真的多艱苦樸素呢,只是自己帶東西麻煩,有人帶他們還是會用的。
唐大人光著腳踩在草地上,在一個水坑里洗了洗手,然后就接過隨從烤好的餅子,隨意的坐在草地上問道:“你們說明兒我們還進村嗎?”
梁御史道:“這可是一個大村,一百六十七戶,要不是附近村落少,它都可以成大集市了。今天好險有里長們攔著,不然他們的鋤頭說不定真的能劈在我們頭上。”
任御史卻冷笑一聲道:“你以為那里長真是好心?要不是我們死了他們罪同謀反,事情更加一發不可收拾,你以為他們會攔著?”
他道:“我看,這里的首惡便是那兩個里長,你看看,我們這幾日也走過不少村子了,大都能安撫下來,且他們雖聽信謠言對朝廷多有不滿,卻也不敢,不舍得拔去青苗,但這一整個大村,你們往邊上看看。”
任御史痛心疾首,“這么好的青苗,都長這么高了,他們竟還舍得拔去,要說沒有那里長在其中推波助瀾我是不信的。”
白善也往旁邊的田里看了一眼,雖然天已經黑了,但月光映照著田里的水光還是能看清一些田里的情況的,這一片田的青苗都叫人拔了大半。
他嘆息一聲,這個時候拔掉青苗,連補種都不能夠了。
唐大人一邊啃著餅子一邊道:“所以明天我們得想辦法引開這村子里的兩個里長,然后再進入村子里和村民們談一談。”
白善問:“怎么引?”
唐大人正要說話,有禁軍侍衛跑上來道:“大人,那兩里長來了。”
唐大人便笑道:“這不就來了嗎?‘
他讓人將兩個里長帶上來。
他們不是自己來的,身后還跟著一些青壯,抬著兩個大筐。
白善聞了聞后小聲道:“是饅頭和包子的味道。”
兩位里長小跑著上來,一上前就沖唐鶴跪下,連連磕頭,“今日驚嚇大人了,小民有罪,小民有大罪啊。”
唐鶴鞋襪也不穿,連忙上前將人扶起來,一臉正氣的道:“老丈說的這是什么話,今日要不是老丈出手阻攔,我們一行人只怕早被暴民給打死了。”
他一臉怒意,“一群刁民,竟敢對朝廷官員下手,待我回京稟明圣上,必要派禁軍來將他們全部剿滅。”
兩個里長臉色一僵,連忙道:“大人恕罪,他們沒有見識,見大人帶了這么多官差進村,以為是要強制收回土地,這才沖動起來,還請大人給小民們一個機會,要說他們是暴民,那是萬萬不敢的。”
唐大人便蹙眉。
里長立即貼近了唐大人一些,一個錢袋不動聲色的塞進唐大人手里,他低聲道:“還請大人海涵……”
唐大人捏了捏錢袋,可以摸出是銀子,反正肯定不是銅錢,這么大一塊,那也不少了。
里長對他竟然這么大方,看來很有錢嘛。
唐大人直接塞進袖子里。
里長見他收了,立即高興,連忙回頭讓人把兩個大筐抬上來,打開上面的蓋子,讓大家看到里面熱氣騰騰的饅頭和包子,他彎著腰道:“大人們還沒用飯吧,村子寒酸,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所以小民讓家里人準備了一些饅頭包子,大人們不要嫌棄才好。”
唐鶴咽了咽口水,雖然很想吃,卻不是很敢吃,于是笑著頷首道:“這就很好了,你們留下吧。”
他道:“既然是老丈說情,本官便再給他們一次機會,這樣,明日一早你們二人過來隨我回刺史府去見人,到時候有些文書需要簽,這樣本官回去也好有個交代。”
他若有所指的道:“本官千里迢迢的從京城到這兒來可是為立功來的,若是差事辦不成,誰不讓本官好過,本官便讓誰難過。”
兩位里長一聽,立即道:“是,是,小民知道了。”心中腹誹,從京城到這兒百多里的地方,怎么就千里迢迢了?
唐大人便讓他們離開。
等人走了,便有胥吏牽了一條狗上來,從兩個筐里的深處摸出兩個饅頭和包子給它吃了,大家重新蓋上蓋子沖著他們咽口水。
一個刺史府的書記忍不住道:“大人,我們是不是過于謹慎了,我們這么多人,又是朝廷官員,難道他們還敢毒害我們不成?”
唐大人從袖子里拿出那個錢袋拋了拋,丟給任御史,讓他記上賬,聞言道:“小心一點兒沒大錯,本官從小到大,這樣不謹慎造成的人間慘案可不要太多呀。”
白善則問:“明天誰進村?”
唐大人就沖他笑,“學弟以為呢?”
“我可以進,”白善道:“我今日大致看過,記下了主要鬧事的幾家,再進去時會先避開他們,不過您得把大部分人留給我。”
唐大人就看向兩位御史,他們下來既是繼續調查岐州的事,也是盯著他們兩個的,所以他們兩個必定也要有一個人留下。
任御史想了想后道:“我留下吧。”
唐大人便點頭,“行,我只帶兩個侍衛和我的隨從走,剩下的人都留給你們。”